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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這時候只要寧衍不對他趕盡殺絕,那提出的什么條件,他大約都能咬牙答應。 寧衍對他那所謂貌美如花的妹子毫無興趣,只要了土地、牛羊和軍馬。 這些東西,將將踩在阿冊那齊格能接受的數目上,突厥使臣回去之后,不消兩天便帶回了消息,說是都能答應,只望以后兩國邦交,永以為好,再無戰事。 這種套話寧衍聽聽便罷,也沒往心里去,打發人就走了。 突厥為表誠意,自己先行撤了軍,謝玨在原地又守了幾天,見對方沒什么異動,便也暫且回了營。 之后邊境往西再推八百里,邊境守軍都要重新調度安排,等回去之后,這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大軍撤軍之前,寧懷瑾陪著寧衍,往更遠的地方走了走。 小時候不明白開疆拓土究竟有什么值得執念的,長大了之后才懂。寧衍笑著說:似乎只要國庫充盈,朝堂安穩,當帝王的,就免不得會生出野心,想要青史留名。 臣當年就說過,陛下年輕,往后想要什么都來得及。寧懷瑾笑道:都能心想事成。 所以我也說過,我不會將皇叔拘在宮內的。寧衍朗聲笑道:朕今年不過二十,未來還有大好的時光。這些千秋偉業,皇叔要陪朕一點點地踏過,看過皇叔要一直站在朕身邊,陪著朕。 寧懷瑾轉過頭,目光柔和地看著他,半晌后抿著唇笑了笑,道了聲好。 天高云低,在這空曠的曠野之上,似乎人也會生出些瀟灑的豪氣來。 寧衍勒著馬原地轉了一圈,用馬鞭指著遙遙的山脈,笑著道:皇叔,這偌大江山,四境之處都有外敵,面前是突厥,再往前還有樓蘭,東邊有高麗,南邊還有倭寇但這都沒什么。 皇叔,你看著。寧衍朗聲笑道:再有十年,朕要讓這萬國來朝! 第240章 【謝程番外】階前梧葉已秋聲 從當今陛下登基那天起,謝玨已經在邊疆呆了足足二十年。 至今為止,這已經比他生命的一半還要長了。 邊疆二十年的風沙磨礪了他的性子,幾乎把他從骨到血地淘換成了一個嶄新的人。 有時候,甚至連謝玨自己也覺得,他人生的頭十六年,已經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最初他前往邊疆時,對什么都是兩眼一抹黑,上到帶兵打仗,下到生活起居,從里到外地吃了頓大苦頭。 然而那時候他突逢家變,人又年輕,什么苦啊累的都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打掉牙和血吞,最后才一步步地在這偌大的邊塞上站穩腳跟。 但這些苦頭最終也讓他脫胎換骨,從一個錦繡叢里萬事不知的小少爺,逐漸長成了一個能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有時候,面對著塞外風沙和萬里明月時,謝玨也會想起碼,他沒有對不起父兄的在天之靈。 當年他年少無知,家里的天一下子塌了個徹底,謝國公府一朝碎了個七零八落。他的父兄、jiejie,全都在一夕間喪命,舉目四望時,全天下仿佛只剩下他一個謝家人。 但好在他還能站起來,他的脊骨被人寸寸打碎,卻又被他自己咬著牙安了回去。他撕咬著自己的血rou長大,從一個傻不愣登公子哥硬生生又走回了他父兄的老路。 若放在二十年前,有人說最終繼承謝家衣缽的,不是大公子謝瑜,而是小公子謝玨,恐怕誰聽了誰都要笑話幾句,說是吃酒吃了個糊涂。 然而二十年過去,謝永銘當年的名頭,卻還是落在了謝玨身上。 從謝小將軍變成謝將軍,謝玨花了兩年,但從謝將軍回到國公爺,他用了整整十年。 好在這一路行來,他并不是一個人獨自支撐。 邊城的將軍府建成那天,謝玨擺了個流水路宴,除了他親近的軍中將士之外,任誰路過,誰都能來喝上一杯薄酒。 將軍府牌匾上的紅綢長長地垂落下來,前院的宴席熱熱鬧鬧,可謝玨本人卻滑不留手地脫了身,帶著程沅跑了。 程大夫為人溫和老實,脾氣和軟得像是剛出鍋的發面包子,被謝將軍拐帶出去的時候還有些不安,連聲問了幾句是不是不大好。 這有什么。謝玨說:有關重呢。 這怎么能一樣,今日是咱家喬遷新居,總叫關副將幫你招呼客人,顯得有些失禮。程沅說。 謝玨最愛聽程沅說咱家倆字,好像這兩個字兒從程沅嘴里說出來,就能讓他有一種安定感似的。 雖然這話謝將軍從來不好意思跟程大夫說,但其實這么多年來,他心里是感激的。 除了這么多年相互扶持的情誼之外,程沅本來一個好好的神醫徒弟,不在中原浪跡天涯,名揚萬里,反倒跟著他窩在邊城這一畝三分地里,他總覺得虧了程沅。 今天出門前,他被親近的將士們抓起來灌了幾杯薄酒,仗著燒刀子的狠辣勁兒,謝玨也隱隱上了頭,想要難得地把程沅帶出去,說點體己話。 喝酒什么時候都能喝,今天高興,帶你出去轉轉。謝玨說:你還沒見過突厥最肥的草場呢,那草足有一人多高,踩上去跟棉花一樣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