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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是趕上了除夕。寧懷瑾說著笑了笑,接著道:否則陛下預備了禮物給我,我兩手空空,豈不是又要露怯。 寧衍心里發甜發脹,整個人如墜云端,歡喜和滿足交纏在一起,若不是何文庭還在屋里,他幾乎都想沖過去跟寧懷瑾親昵一番。 從安慶府回來之后,他一直覺得自己將心意掩藏得很好,哪怕是江凌問他要去獵場玩耍時,他也都是淡淡的,沒露出什么端倪來。 這些年來,寧衍深知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他有了寧靖,便心滿意足,至于丟了半只手這件事,他雖失落,卻并不后悔。 可現在,寧懷瑾幾乎是明晃晃地告訴了他不管他自己在不在意這件事,起碼寧懷瑾很在意。 而且不光在意,寧懷瑾還輕而易舉地看透了他的心思,替他做了他不敢,也不能做的事情。 其實臣早就請了工司那邊的能工巧匠,跟他們說了要求。寧懷瑾說:只是工司那邊也沒做過之類的東西,許多事都要從頭一一的試,他們五六個老工匠湊在一起研究了許多天,試了許多材料,最后才勉強得了個成果。 寧衍再開口時,嗓子已經有些啞了,他放下袖子,隔著衣料摸了摸冷硬的腕甲,低聲道:已經很好了。 這只護腕內側縫了一層薄薄的軟皮,嚴絲合縫地扣在寧衍手腕上,就像是一寸寸比著他的尺寸定做的。純銀質地發軟,戴起來也不覺得冷硬,輕便服帖,幾乎覺不出什么來。 寧懷瑾笑著看了他一會兒,心里一直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寧衍的手是他的一塊心病,除了擔心寧衍的身子之外,他也一直怕寧衍明明為此傷懷卻不肯顯露,天長日久地憋壞了自己。 好在現下看來,這除夕年禮還算得寧衍喜歡。 寧懷瑾想了想,沖著何文庭招了招手,示意他拿大氅過來。 既然陛下喜歡,不如去試試。寧懷瑾看出了他的心思,貼心地提議道:正巧,臣自己也沒試過,不知道效果如何,正巧陛下用用,若是不好,我再拿回去改改。 何文庭見兩位主子有興致,忙服侍著披上大氅,拿上了手爐。他本想替寧衍帶著那張弓,可那是寧懷瑾親手做的東西,寧衍實在是喜歡,愣是不許他碰,自己親自拿著出去了。 何文庭在御前多年,別的不說,體察上心和察言觀色自是一絕。早先他就知道寧懷瑾要在今夜將這張弓送與寧衍,是以早在宮內的小花園內設了箭靶,就是怕兩位主子一時起意,想要熱熱手。 小花園新修的湖旁設了三個箭靶,為免光線不好,何文庭還事先差使人往旁邊的矮樹上掛了許多油紙燈籠。 寧衍之前沒敢想過自己還有再拉弓的一天,直到拉開弓弦的那一瞬間,心還是砰砰直跳的。 除了欣喜外,他心里也有些害怕,怕萬一還是不行,他自己失落就算了,還惹得寧懷瑾徒增傷心。 然而情況比他想象得好得多,獸筋滑過圓輪,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圓輪內嵌的核軸向反轉動著,還真的讓寧衍將這張弓拉開了。 只是只拉了一半,寧衍便覺得右手還是有些吃不住力,發酸發脹地,手也有些抖。 他微微皺了皺眉,正想著怎么不著痕跡地將這件事帶過去,就忽而覺得身后覆上了一個溫熱的軀體,一只手從他身前環過,幫著他拉穩了弓弦。 寧懷瑾雙手握住寧衍的手,像是小時候教他寫字那樣,微微用力,將那張弓拉成了滿月。 我先前問過程大夫,有了此物,陛下的手能否恢復如初。寧懷瑾低聲道:可惜他與我說的是恐怕不行。 這個寧衍早有心理準備,其實并不覺得失望。 只不過,練劍雖然不行了,但拉弓還可以。寧懷瑾貼著他耳邊,一邊握著他的手瞄準百步外的靶心,一邊緩緩說道:雖然可惜了陛下的一手好劍術,但也沒什么以后臣來教陛下射箭,也是一樣的。 皇叔 寧衍話音未落,就見寧懷瑾忽然放手,白羽箭驟然離弦,帶著破風聲呼嘯而去,轉瞬間釘在了百米外的靶心上。 臣雖不才,但只有箭術尚能稱得上得心應手。寧懷瑾緩緩補上了后半句,接著說道:臣愿教陛下一輩子。 寧懷瑾說著,順勢抽出了另一支箭,又搭在了弓上。 然后,他拉起寧衍的手,像方才那樣與寧衍共同拉開了弓弦。 這次他瞄都沒瞄,幾乎是搭弓拉弦的瞬間便松開手指,任由羽箭破風而出。 寧衍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后一支箭精準地從中剖開了先前的那一支箭桿,當當正正地釘在了靶心上。 白羽箭的箭桿入靶三分,箭尾因余力而微微顫動著,靶子底下散落著第一支箭碎裂的箭桿碎木。 若不是寧衍還被寧懷瑾摟在懷里,他幾乎要給他鼓掌叫上一聲好。 怎么樣?寧懷瑾問他。 他二人離得頗近,說話間,寧衍幾乎能感受到寧懷瑾溫熱的吐息。 很好。寧衍由衷地說:皇叔的箭術百步穿楊,天下無人可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