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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左相大人似乎是沒跟陛下談攏,從殿內出來時臉色極不好看,什么話都沒說,也沒出宮,就在紫宸殿的臺階下面一跪,翻來覆去就一句話請陛下收回成命。 寧衍也是個犟的,只讓何文庭傳話出來,說是讓老師歇了這個心思,帝王一言九鼎,斷沒有自己把說出的話吞回去的道理。 何文庭夾在中間兩頭為難,一會兒進屋一會兒出來,兩頭奔忙勸和,奈何這師生兩個一脈相傳的主意正,誰也不肯讓步。 寧衍那邊說讓老師不必多說,盡早回去;江曉寒這邊就是規勸陛下乃臣子本分,望陛下收回成命。 何文庭兩頭為難,出門進去地嘆了好幾口氣。 現在外頭大冷的天,紫宸殿門口又都是禁軍,來來往往間,大多都將這場面看了個正著。 江曉寒今天為什么事兒來的,幾乎有點門路的都有所耳聞,但寧衍這次是鐵了心要把不選秀這事兒一犟到底,江曉寒在門口跪了半晌,他出都沒出來看過。 禁軍里也有那么幾個知道內情的世家公子,見狀都不由得湊在一起咬耳朵,說看這個情形,連江大人都沒在陛下這討著點臉面,別人是更別想了。 紫宸殿內熏著暖烘烘的暖爐,寧衍今天難得沒批折子,也沒看那些沒完沒了的冊子。他桌上攤著一張沒來得及畫完的畫,畫面整個右上角還空著,看起來有些突兀。 何文庭。寧衍站在書案后頭打量了那副畫一會兒,頭也不抬地道:磨墨。 何文庭擔憂地看著他,小心勸道:陛下現在還動不了筆 磨就是了。寧衍打斷他。 何文庭知道他這兩天一直心情不好,于是不敢多勸,只能在心里暗自嘆息一聲,走上前去替他磨墨。 寧衍從筆架上挑揀了一只細細的紫毫筆,用筆尖略挑了些許墨汁,暗自想了一會兒,往紙上落下了第一筆。 他的右手確實還不足以支撐他做這種精細活,才剛剛幾筆下去,寧衍的手腕傷處就開始發麻發脹,寧衍略略皺了皺眉,不太愿意在何文庭面前示弱,于是不著痕跡地直起身來捏了捏手腕,向外頭看了一眼。 去給老師多加個手爐,別叫真的凍著了。寧衍說。 何文庭應了一聲,擱下手里的墨錠,從一旁拎過只早就準備好的手爐,細細地往里面添了幾塊熱碳,用手爐套子抱起來揣在懷里,彎著腰出門去了。 江曉寒還跪在臺階底下,若是走近了看,就會發現他跪得十分不誠心大氅被他攏得很緊不說,還把下擺繞過來在膝蓋下墊了厚厚的兩層。 何文庭揣著個手爐,做賊似地左右看看,低眉順眼地走下臺階,走到江曉寒面前行了個禮。 陛下說了,外面天寒地凍的,左相不若早點回家,反正跪著也沒用。何文庭眼神左右瞥了瞥,裝模作樣地又壓低了聲音勸道:江大人,您也別犟了,陛下已經拿定了主意,您再跪傷的也是自己的身子。 何文庭嘴上說著話,手里已經掏出了那只手爐,接著遮擋遞給了江曉寒。 江曉寒接過手爐攏在大氅里,先是低聲道了謝,隨即挺了挺腰背,端著一張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木然臉道:陛下不改變主意,臣不會回去。 何文庭送完了東西,見狀搖了搖頭,惋惜地又進了殿。 宮城內這點地方,什么風吹草動都不是秘密。江曉寒在殿前罰跪的事兒不消半個小時就傳到了江凌的耳朵里,把江二小姐唬了一大跳。 她還生怕是傳錯了話,抓著侍女問了足足三遍,才確信自己是沒聽錯。 知不知道因為什么???江凌問。 具體的奴婢也不太清楚。那年輕侍女回話道:只聽說似乎是左相大人為了勸陛下什么,陛下不聽,所以僵持住了。 那就只能是選秀的事兒了,江凌想。她雖然心里覺得寧衍和江曉寒不至于鬧得這么難看,但是事關寧懷瑾,江凌心里還是沒什么譜。 在安慶府時,江凌可是切身實地地見識到了,寧衍為了寧懷瑾,那是什么都敢干的。 她一時間也顧不得挨訓不挨訓了,匆匆忙忙地便去了國師府。 顏清下午時分跟著江曉寒一起進的宮,江曉寒去紫宸殿見寧衍,顏清便去了國師府,順便教景湛一些藥理和疑難雜方。 江凌去的時候,這師徒倆正在觀星臺上觀星,江凌也不叫人通報,自己拎著裙子蹬蹬蹬跑上樓,急急忙忙就去拉顏清的袖子。 爹,不好了!江凌咋咋呼呼地說:父親正為了衍哥哥不要后宮的事兒在紫宸殿門口跪著呢,衍哥哥跟他慪氣,只叫他自己回去,可父親又不肯 顏清瞅了江凌一眼,從旁邊的小泥爐上端過個小盞子遞給江凌。 喝口茶。顏清說:瞧你跑得,氣喘吁吁的。 江凌哪有心思喝茶,她看了一眼旁邊收拾東西的景湛,只覺得這倆人怎么一個賽一個的不著急。 不喝了不喝了。江凌連忙擺擺手,說:爹,你快去勸勸父親,這天寒地凍的,快勸他趕緊回家。 他披大氅了嗎?顏清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