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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初一直以為寧衍是借故撒嬌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夠了,寧懷瑾忽然想。 已經夠了。 在他每次自以為看到寧衍真心時,寧衍總能適時地告訴寧懷瑾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認真。 對帝王而言,做到寧衍這個地步,已經算得上是一片真心,再沒有什么地方可供指摘了。 從表明心意開始,到后來為寧懷瑾立威鋪路,再到偷天換日解決后嗣,再到今日種種,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步步踩著寧懷瑾的底線往下,將他的心揉搓得一軟再軟。 直到方才,這滿湖燈火終于化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輕飄飄地落在了寧懷瑾的心上,將他一直以來的保留和底線都震得粉碎。 寧懷瑾心里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他眼神不再退卻,而是握住了寧衍的手,認真地就著滿湖燭火看向了寧衍眼底。 小衍,我 可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寧衍溫柔卻不容拒絕地打斷了。 寧衍用一根手指貼在寧懷瑾唇上,眼神看起來竟然比寧懷瑾還要認真。 我說過了,我給懷瑾準備了一個生辰驚喜。寧衍說:無論懷瑾想說什么,都先聽我說完。 寧衍說著從自己的袖口里取出一卷薄薄的綢布,交在了寧懷瑾手中。 寧懷瑾滿腔情意堵在胸口,卻莫名被塞了一卷這東西,他疑惑不解,卻也照著寧衍的意思,暫且將自己的話咽回去,將這卷綢布展開了。 然而剛剛展到一半,寧懷瑾便驟然愣住了,整個人如遭雷擊般,近乎呆在了原地。 那薄綢內縫著白絹,開頭和末尾是寧衍親書的抬頭和落款,中間本應寫著什么的地方空白一片,只有結尾崇華十一年九月二十四的日期上,端端正正地蓋著寧衍的國璽印章。 這是一封空白的詔書。 我知道懷瑾跟我在一起,心里總有許多不安。寧衍借著這個姿勢握住了寧懷瑾的手,攏著他顫抖的手指,認真道:所以我要給你留一條后路,好讓懷瑾以后永無后顧之憂。 第197章 這顆真心都留給你,我就不收回來了。 他再一次,再一次打破了寧懷瑾的底線,讓他的心意超過了寧懷瑾能想象到的極致。 寧懷瑾覺得自己應該歡喜,但不知道為什么,他順著寧衍的力道握緊了手里的那封詔書,只覺得想哭。 他眼眶發緊,胸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來,需要拼盡全身的力氣克制才能讓自己不要發抖,也不要在寧衍面前落下眼淚來。 但饒是如此,寧懷瑾依舊克制不住自己的失態。 他握著詔書的手不受控地發著抖,哪怕被寧衍緊緊攥住也無濟于事。他牙關咬得死緊,眼眶已經紅了。 寧懷瑾只覺得心口被人平白塞進了幾把利刃,鋒利的刃口肆無忌憚地攪著他的心,將他的理智一并攪成了一團漿糊,只留給他一陣難以言明的痛。 寧衍的心意太沉了,比他身上這么多年的擔子加起來還要沉。他不知道要怎樣的情誼才能配得上寧衍的情深似海,他只覺得自己無能又懦弱,連情義都比寧衍遜色三分。 寧衍雖一直都說,只要寧懷瑾肯回應他的心意他便別無所求,可寧懷瑾卻沒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寧衍對他近乎迷戀的好。他于情愛之事上笨拙又木訥,雖總是寧衍落后一步,但也想好好回應寧衍,讓這點隱秘而背德的情分公平一些。 從回應的那一刻起,寧懷瑾便知道,哪怕這段不可見光的感情真的東窗事發,那頁不是寧衍一個人的錯。時至今日,寧懷瑾早已不再是被困于寧衍的感情不得脫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其中有默許,有縱容,甚至還有堂堂正正明確的回應。 他也愛著寧衍,正如寧衍對他一樣,那情分早超脫了君臣和叔侄,糾糾纏纏地成為了曖昧且隱秘的存在。 寧懷瑾不能否認自己對寧衍的愛意,卻苦于自己愛意的淺薄,比不上對方萬分之一。 我要怎么愛他才夠,寧懷瑾忽然想,才配得上他對我的這份心。 寧懷瑾反手握住寧衍的手,哽咽了一瞬,什么也沒說出來。 他心里有千言萬語想說,可剛動了動嘴唇,就覺得眼眶熱辣辣的,仿佛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會先掉下來一樣。 寧衍被寧懷瑾的反應嚇了一跳。 這封詔書是寧衍早準備好的,就想挑著這個日子送給寧懷瑾,讓他安心,也讓他高興。 他猜到了寧懷瑾會感動,也想過寧懷瑾會不會不肯收這封詔書,甚至猜到了寧懷瑾會不會訓他胡來。 但寧衍萬萬沒想到寧懷瑾會是這樣的反應,他看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眉頭皺得死緊,眼神脆弱又無助,齒關輕輕地磕碰在一起,發出細碎的聲響,聽起來像是馬上要把自己抖散架了。 懷瑾,懷瑾?寧衍擔憂地攥緊他的手,遲疑了片刻,又小聲喚道:皇叔? 寧懷瑾聽得見他在喚自己,只是說不出話。他緩慢地搖了搖頭,像是要尋求依靠一樣,垂下頭,將額頭抵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懷瑾是覺得不好嗎?寧衍有些忐忑:若懷瑾心里有什么,也可以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