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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日陣前見著寧錚,我親自替你殺了他,行不行。 第93章 是風動 寧懷瑾越說越覺得心里擰著勁兒的不痛快,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當年,寧宗源剛把寧衍交給他的那段日子。那時候他自己也只是個半大孩子,驟然接住這么一個燙手山芋,幾乎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把這龍子鳳孫給養出個差錯來。 好在寧衍是個很乖巧的孩子,不愛哭也不愛鬧,做什么都很講道理,給塊點心就能安靜許久。 寧懷瑾本以為養孩子這活兒是越做越輕松的,可現在卻發現好像不是這么回事。 怎么越長大越不好養了呢,寧懷瑾費解地想。 恭親王萬萬沒想到,他把那糯米團子拉扯大,手把手地送上這世上的至高之處,卻還能有這么提心吊膽的一天。 這事兒涉及皇室秘辛,你信不過鄭紹輝,也信不過昭明他們,這都無妨。寧懷瑾說:那你總信得過我吧。 不管你是為了什么想要見寧錚,你不能跟昭明他們交代的,盡可以交代給我。寧懷瑾用一種非常溫和且輕緩的語氣低聲問他:行不行? 都出去。寧衍忽然說。 他微微低著頭,寧懷瑾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沒法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什么端倪。 寧懷瑾本以為寧衍是不想跟他糾纏這件事了,但緊接著他就發現,寧衍這句話并不是沖他說的。 紫宸殿內訓練有素的侍女和內侍皆垂著頭,一言不發地匆匆轉過身,利索地退了出去。 站在屋角的起居官左右看看,下意識覺得寧衍這個都應該是也將他算在了其列。他抬起頭,本想說一句這于理不合,卻在觸及到寧衍目光時急忙閉了嘴,手腳麻利地收攏了紙筆,順著侍女們離開的偏殿小門退下了,臨走還關上了門。 寧懷瑾還沒來得及問寧衍這是要做什么,就覺得眼前的光線忽而一沉,緊接著整個人往前踉蹌了一步,撞在了柔軟而溫暖的什么上面。 那一瞬間的觸感被無限拉長,長到時間的流速似乎都變得緩慢起來。 窗外的一片落葉隨著和煦而溫暖的風飄落在窗棱上,陽光中浮沉的細小塵埃清晰地落在寧懷瑾的眼中。他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甚至注意到了未曾關嚴的門縫中泄露進來的窄窄一道光。 他似乎在那一瞬間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因為寧懷瑾緊接著就感受到了窒息帶來的壓迫感,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脈搏跳動的聲音,咚咚直響,震得他整個胸腔都在隱隱發疼。 寧懷瑾本能地呼出一口氣,渾身的感官才從那種一瞬間的茫然中重新歸位。 直到這時,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剛剛那一瞬間發生了什么。 是寧衍轉過身抱住了他。 寧懷瑾驟然愣住了。 別說了。寧衍似乎壓抑著什么,嗓音都變得有些啞,他收緊了手臂,又重復了一遍:皇叔,別說了。 寧衍抱著他的姿勢很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雙手圈著寧懷瑾的身子,在他腰后收緊手臂,臉狠狠地埋在寧懷瑾的肩窩里,將恭親王身上的朝服都蹭皺了。 但他不是小孩子了。 寧懷瑾忽然發現,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寧衍已經悄無聲息地越過了最后一點界限,長得跟他一樣高了,這樣雙手環抱過來的時候,可以將他抱個滿懷。 寧衍的腦袋埋在寧懷瑾的肩窩里,寧懷瑾渾身僵硬地看著不遠處的窗棱,鼻尖縈繞著一點淺淺的藥草香。 這是景湛給寧衍配的香囊氣味,寧懷瑾不合時宜地想,因為寧衍總是耍賴不肯吃藥,景湛只能退而求其次,弄了一堆草藥天天給他熏著,熏得他滿身都是這種藥材味道。 寧懷瑾的腦子像是被這一個擁抱劈成了兩半,一半正天馬行空地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而另一半則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順著他的話問:為什么? 因為我已經足夠喜歡皇叔了。寧衍輕聲說:不想再多喜歡一點了。 寧懷瑾的心口忽而短暫而尖銳地疼了一瞬。 是自認為已經給出了全部的喜歡,不想再出爾反爾地說什么更加,還是因為喜歡到這個程度已經很苦,于是不想再多受苦了,寧懷瑾不得而知。 但是這好像是寧衍第一次主動在他面前訴說愛意,寧懷瑾從來沒想過,這個詞從寧衍嘴里說出來時,聽起來會這么輕描淡寫,又重若千鈞。 寧懷瑾理智上覺得他這時候應該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難不成把他推開,像上一次在獵場時那樣,義正辭嚴地訓斥他,然后再像之前那樣來一次冷戰嗎。 在寧懷瑾的目光里,窗棱上那片落葉輕飄飄地晃了晃,隨著下一陣秋風的來臨跌落下去,看不見了。 就在這一剎那,寧懷瑾才忽而驚覺,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錯過了寧衍十六歲的一整個春天。 我早就想這么抱皇叔一次。寧衍聲音悶悶的,說話時氣息噴灑在寧懷瑾的肩窩里,將那一小片皮膚烘得暖洋洋的:只可惜之前不敢。 寧懷瑾直覺這個話題不該繼續下去,可他還是問了:為什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