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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jiejie。江凌認真地說:你要離她遠一些。 離她遠一些。 江二姑娘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又坦坦蕩蕩,似乎不知道委婉二字怎么寫一樣,喜好和厭惡都能這樣輕易地付諸在言語之中。 舒秋雨心里忽而隱秘地蒸騰起一股沒來由的惱怒,似乎是來源于江凌這樣輕易的好意,也似乎是來源于她的坦蕩。 但緊接著,她自己就覺得這惱怒來得實在沒什么道理,那情緒如一縷似有若無的煙雨般,還未成型便被舒秋雨自己抹去了。 她只是舒秋雨想,只是不太能習慣而已。 但其實江二小姐的性子一向如此,十來年也不曾變過。這么多年也沒人框著她的性子,非要逼著她像個標桿一樣地長大。 這不光是因為江凌有一個名滿天下的國師親哥哥,這滿京城誰都知道,江家的姑娘武藝高絕,這輩子是不可能入宮侍上了,所以也甚少有人會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哪怕她偶爾出格些,看在江曉寒的面子上,大家也都會默契地將其歸攏到年紀尚小上,甚少有人會真的責怪她。 舒秋雨的眼神下意識落在江凌的劍柄上,看著上面那條搖晃著的劍穗。 聽說是她爹給她編的,舒秋雨沒來由地想。上次賞花會的時候無意中聽江凌說起來,說是她爹拗不過她天天求,實在沒辦法了,才勉為其難給她親手編了一條,因為手藝生疏,內側有兩道絲線脫了扣,所以顯得有些歪扭。 不僅如此,江凌還是除了禁軍和侍衛之外唯一得到了寧衍準許,可以帶著利器出入宮城的,而原因不過是她帶慣了,進宮時時常忘記取下而已。 明明是京城中唯二兩個相府出身的嫡女,她和江凌之間,卻仿佛過著截然相反的生活。 江凌劍術一絕,騎射功夫也不差,曾在御花園中射出一箭雙雕的美名。比起舒府來,江府雖親緣薄弱,卻也不失清凈,少了許多亂子。加上家里大人都護著,這么多年養得小姑娘灑脫自在,嬌慣又不驕縱,是個很容易讓人喜歡的性子,甚至于誰見了都要哄兩句,連寧衍都不例外。 舒秋雨從記事兒起便要守規矩明事理,以皇后為標桿學習琴棋書畫,框在一個框架里,但江凌卻不用,江曉寒從不拘著她做什么,甚至于江凌想要去江湖上游歷,江曉寒也從不說二話,大多都是給足了銀錢,叫莊家各地的錢莊幫忙照應著也就是了,連個侍從都不強迫她帶著。 這是何等胡鬧,舒秋雨想。 怪不得養成這樣,明明也已經十五歲了,卻還是連遮掩心思都不明白,得罪了人,落下了話柄都不知道。 舒秋雨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些年長者看年幼者天真又無知時的憫然,卻又帶著點酸澀。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攪在一起,最終催生出一種令人難以察覺的羨慕來。 她掩在袖中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下,下意識露出了個溫和的笑意。她沒有回答江凌好亦或是不好,只是點了點頭,委婉地用大人的方式回答了她。 我知道了。舒秋雨說:我會記得的。 江凌自動將其視作某種保證,心滿意足地朝著她笑了笑,接著繼續向前,往宮門的方向去了。 舒秋雨神色復雜地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沉默著轉過頭,扶著銀杏的手,向著與她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兩個時辰后,下了朝的寧衍在紫宸殿的內殿中等到了何文庭的消息。 陛下。何文庭從門口邁步進來,手里還捏著一只竹筒:那車東西已經送去太后娘娘宮里了,中間沒經過別人的手。 寧衍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兩封信筒,沒著急接。他手里端著碗甜湯,是蔣璇剛剛送來的,碗還熱著,應該剛出鍋不久的。 蔣璇最近給他送甜點的次數從每日一次變作了每日兩次,寧衍算了算次數,才發現從醒酒湯那次開始,不知不覺間,蔣璇送來的東西他已經快吃了兩個月了。 十天前,寧衍收到了鄭紹輝那邊的來信,信上說他已經找到了蔣璇的老家,在那邊發現了蔣家一個極其隱秘的貨棧。那地方很小,只有兩間房,卻有三十來個護院看守,若是在烈日里,那院落還會傳出刺鼻的香氣。 只可惜鄭紹輝有心去探個究竟,卻因準備不周露了馬腳,打草驚蛇了。 寧衍也沒在意,回了消息令他暫且按兵不動,只等著擇機返京。 至于這個機 消息來了?寧衍問。 何文庭連忙把手里的信筒拔掉木塞和封蠟,遞到寧衍手邊。 寧衍抿了口甜湯,然后放下碗坐直了身體,從信筒里抽出紙卷。 何文庭看著他的眼神一目十行地在紙上略過,然后輕輕笑了笑。 沒想到,皇叔的手腳還挺快的。寧衍低聲道。 何文庭一聽到寧懷瑾的名頭,耳朵動了動,忙笑著接話道:這是怎么了? 寧衍沒急著回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兒,仔細地將那張紙卷疊好,止不住地笑著。 皇叔快跟鄭紹輝匯合了。寧衍說。 何文庭對寧衍日常的布置只知道個大概,聞言微微一愣,一時間愣是沒把這倆人對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