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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迫不得已要么是能力不足的辯白,要么是心志不堅的托詞不管面前放著什么,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做了決定,那就應該坦坦蕩蕩,光明磊落。若是面前但凡豎著點荊棘叢,就以迫不得已為由而自行后退,那就干脆成了懦弱逃避,出爾反爾的小人。 寧衍身為帝王的傲骨無論如何不允許他臨陣脫逃,他咬了咬牙,接著說:不光是今日,哪怕是明日,后日,說出的話,我也不會收回?;适遄钥梢赃x擇接受或是不接受,但是這件事既然已經放在了這里,我便直言了我心意已決,斷沒有自己將其吞回去的道理。 寧懷瑾聽明白了,于是他不再勸了,而是俯下身去,以額觸地,緩緩向著寧衍行了個大禮。 臣身體不適,恐便不再伴駕了。寧懷瑾低聲道:恕臣無禮,告退了。 第35章 暫別 深夜的御帳外頭,兩個人影正站在御帳左側的陰影里,被篝火拉長的人影在那陰影中晃了晃,不小心漏出了一角。但那影子很快又被人扯了一下,又往陰影中縮了進去。 那人手中端著的瓷碗被拽得一歪,發黑發褐的藥汁從里頭濺了出來,落在腳下的雪中,散發出有些澀苦的草藥香氣。 程沅手里端著一碗醒酒湯,正跟謝玨大眼瞪小眼,也不知該不該去找人通報。 他本來是聽寧懷瑾的吩咐來給寧衍送醒酒湯,誰知道剛走到門口,連門兒都未曾近,便聽見這樣一出大戲,登時也不敢進門了。 寧衍的御帳扎得厚,但他二人爭執起來時難免有壓不住情緒的時候,只飄出來零星幾句便很要命了。程沅乍然聽見這么大的隱秘之事,心里慌得很,下意識往身邊兩側瞅了瞅,想看看寧衍帳外的護衛和內侍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倆。 昭明程沅嘴里打拌,支支吾吾地道:那這醒酒湯還送不送了? 謝玨倒是比他冷靜一些,但乍一聽這事兒也是倒抽了口涼氣他是習武之人,耳力比程沅好得多,里頭的說話聲響他聽了個八九不離十,關于發生了何事,他倒比程沅還清楚一點。 這謝玨也有些猶豫,他琢磨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算了吧。 程沅心說也是,這事兒撞見了本來就不好,再現巴巴趕著上去,這不是明著告訴寧衍撞見了他的把柄嗎。 何況寧懷瑾與寧衍鬧成這樣,想必也不會注意到醒酒湯這點小事了。 于是程沅點了點頭,將手里的醒酒湯往地上一潑,扯了扯謝玨的胳膊,示意他先回去。 程沅拽了他,卻沒拉動,一抬頭才發現謝玨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御帳,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沅奇怪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道:昭明,謝昭明? 嗯?啊。謝玨回過神,扯下他的手捏了捏,掛著一臉憂國憂民的表情道:小沅,你說陛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斷袖了,莫不是我和明遠這些年動不動就在他眼前晃,把陛下帶壞唔唔唔! 程沅被他這口無遮攔氣得頭疼,差點要捶他,一把捂住謝玨的嘴就把人往后拖。 堂堂鎮國將軍,被自己的家里人跌跌撞撞地往后拖了好幾步,愣是沒敢還手。 御帳附近巡視的禁軍護衛聽見動靜,便一邊詢問他出了什么事一邊往這邊走來,只是還未曾走近便被謝玨揮退了。 謝玨連人帶甲重量不輕,程大夫只拖了幾步便覺得手酸,憤憤地放開他,一把將手里的空碗扣在了他懷里。 謝玨賠著笑往前追了幾步,遠遠已經將御帳落在了后頭。 這話你也能亂說!程沅說道:這事是什么好事嗎?先不說光不光彩,應不應該,這陛下這本身已經夠胡來的,斷袖就算了,竟然還亂,亂 程沅支吾了一下,實在沒敢將那倆字說出口,他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一眼御帳,說道: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鬧大了,上宗祠自省都是輕的。你還敢瞎編排,生怕陛下到時候不知道你撞見了是不是。 沒事。謝玨見他是真的擔心,便不在吊兒郎當地逗他,收斂了笑意,摸了摸他的鬢發,低聲說道:放心,我心里有數,不會在外頭瞎說的。 其實程沅也心知肚明,謝玨也不是頭一回在官場混的毛頭小子,他雖從小性格被多方嬌寵,養得脾性如此,但到底經過風浪,不是個頭腦糊涂不知事的人。 但小陛下才多大啊。謝玨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幾句話的功夫便原形畢露。他摸了摸下巴,感慨道:陛下今年才十六歲吧,怎么就斷了袖呢。 反正他倆人已經走出了好遠,見四下無人,程沅也實在沒忍住,沒好氣地說:你當年斷袖的時候,也跟陛下一般大。 謝玨: 說的也是,謝將軍想。 饒是走出了這么遠,程沅心里還是直打鼓,他瞥了謝玨兩眼,見對方依舊時不時地回頭往御帳的方向看,不免有些急切。 謝玨。程沅扯了扯他:回帳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