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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 這三個字險些又激起了應長風的逆反,他強迫自己不要去和這個都看不見長什么樣的玩意兒計較,拼命想蕭白石,和那日客棧里他對蕭白石說過的話。 要好好地出去,要離開,要和他廝守一生。 他答應過蕭白石的,不可以食言。 如果在這兒崩潰豈不是一輩子都成了個天大的笑話嗎? 應長風壓著翻涌的靈識,朝向那聲音傳來的方位:“那敢問前輩,差在哪里?” 姜緣殘魂本意想激他,卻沒料到這人看著趾高氣昂不為天地折腰的樣子,居然好聲好氣地問了一句,一時愣怔地沉默了。 它半晌不說話,應長風等得不耐煩,再開口時,又是熟悉的一股子陰陽怪氣:“前輩,聽說你生前是天地間第一個劍修,不會被關了幾百年,把修過的東西都忘了吧?” “……” “哦,不對,我給忘了?!睉L風邪邪一笑,“我看過你的手札,那上面可沒什么‘大道’,更看不出‘劍’的痕跡——你詐我?” 他慣常說話不太入耳,前面摸不清姜緣底細故而禮貌了幾句,這時耐心耗盡,表面功夫也懶得做,配著那副陰晴不定的表情,簡直十分欠教訓。 可姜緣殘魂并不被他激怒,依舊慢悠悠的腔調,聽著惱人。 “什么‘劍’的痕跡?”它輕描淡寫地反問應長風,“為何一定要有痕跡?” 應長風語塞,起先的焦躁卻不知所蹤。 “劍意,本該無痕?!?/br> 像被短短幾個字拿捏住了最關鍵的地方,離所謂的本真只差一層窗戶紙了,應長風想急不可耐地捅破,又找不到任何法門。 說話間魔氣軌跡突變,應長風敏銳道:“外面有人?” “來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蹦菤埢晏岬健昂⒆印倍謺r的語氣堪稱慈祥,但沒來由地令人毛骨悚然,“有小輩想要這魔氣,呵,給他便是了?!?/br> 是說……沈移舟? 應長風正欲套它的話,再轉身見到眼前的畫面時要說什么全都忘了。 渾濁的魔氣爭先恐后朝他來的方向涌開,一直裹在其中看不清廬山真面目的魔物終于現出了本來的樣子—— 并不是龍。 但也不能稱作是個人了。 那殘魂下半身淹沒在魔氣中,好似已經灰飛煙滅。它披了一件破爛的長衫,內里能看見白骨,只有一張臉孔算得上完好,但五官陰鷙,眼瞳無光,顯然只靠一口氣吊著,全不覺得是能駕馭魔物之人的長相。 身側,殘魂倚靠著魔龍殘存的骨架,應長風定睛一看,它們兩個是嚴絲合縫被什么東西鎖在了一起的,魂魄依附骨架而存。 他目光長久凝視,姜緣殘魂慘白的臉擠出一個笑容,眼下血痕顯露了出來,著實比哭還要難看。 “數百年折磨,早忘了自己最初是什么樣子,想著要與人見面了還是捏一個出來。青龍軀體早已被翠微山吞噬化為烏有,只剩這一截軀干,讓你受驚了,慚愧?!?/br> 殘魂說得彬彬有禮,應長風稍微愣怔,想著對方這么客氣也不好意思立刻動手,要有來有往地和他拽幾句斯文話—— 一道白光并著逼人劍意朝他而來。 這殘魂神神叨叨說完一堆,竟猝不及防地動了手! 應長風提起遠山黛便要格擋,那劍意卻失去蹤跡。他一愣,不敢怠慢,正要追尋時劍意不知從何出現,險些貼上了他的臉。 殘魂輕吒一聲,言語隱約意氣風發。 “后生,你的劍很好,但它擋著你的路!” 應長風一個恍惚,憑空被這句話弄得腦中完全空白了。左臂措手不及地被擊中,他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緊接著魔氣變化,幾乎把他再次吞沒,應長風疾步后退,遠山黛幾乎把掌心磨出了血。 “靈力是意,不是形!你總握著它做什么?!” “沒有劍,你就不是你了嗎?!” 仿佛此時此刻他不是在濃郁魔氣中,而置身于山清水秀的翠微深處。眼前的殘魂也并非犯下滔天大錯害得無數人流離失所的魔頭,只是昔年或狂或癡的劍修姜緣。 姜緣……在教他嗎? 叫他不要過分依賴遠山黛。 這合適么?他自小就知道劍修一定要有一把好劍,遠山黛選了他,這是應長風前一百年最值得為自己驕傲的事。也因此,他以為自己與遠山黛永不會分開。 可他現在被姜緣問蒙了。 劍,為什么一定要有跡可循?沒有劍,他會怎么樣? 遠山黛脫手墜落。 “?!?/br> 觸地余音不絕,應長風雙眼輕闔周身靜止,片刻后猛地抬起一條手臂。 半寸之外,這次觸碰到了對方的劍意。 睜開眼時他看見的只有虛空。 他能感覺到姜緣殘魂帶來的劍意,的確沒有大道,暴戾無比,但其中蘊含無窮無盡的變化,并非三兩劍招就能概括。 在這一瞬間,應長風昔年如饑似渴閱讀的劍譜全都成了一疊廢紙。 略微吐納,靈力在手中凝出有形,又在下一刻迅速歸于虛空,好似浮光掠影轉瞬即逝。應長風向前劈開一劍,魔氣發出慘叫后頃刻裂開—— 星辰遙遠,霜雪有聲,青山飛渡,紅塵萬丈。 萬物有靈皆可入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