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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激斗持續了整整六十六天,三千里南方大地一片漆黑,邪氣遮天蔽日之時,唯有禍斗的妖火直沖上九天云霄。直至最后時刻,岳辟川耗盡大周天修為引來天火,邪不壓正,終是在禍斗奄奄一息時取了它的性命。 這一戰雖禍斗被除,天地盟亦是損失慘重。 岳辟川的大弟子應長風也身受重傷。 他在戰中被禍斗的雙翼掃中,重心不穩從半空跌落,又因妖火焚身險些喪命。旁邊的同門自顧不暇,無人照應他,應長風眼看就要殞身于此,蕭鶴炎便是這時從一旁現了身。 蕭鶴炎不修清心道,向來不與天地盟站一條船上。盡管禍斗是兇獸,但威脅不到自己,蕭鶴炎也聽之任之。得知天地盟自不量力要和它一決生死,本來在翠微山上潛心修行的蕭鶴炎符也不畫了,徒弟也不教了,御劍千里迢迢趕往南海,就為了看個熱鬧。 熱鬧看夠了,收獲遠遠高出預期。 蕭鶴炎扶起只剩一口氣的應長風,窺見遠方岳辟川還在指揮眾人砍下禍斗頭顱,冷哼一聲,掌中化出一枚芥子,將應長風帶走了。 剛回到翠微山時應長風遍體鱗傷,被蕭鶴炎抱入山腹的“一葉浮萍”。 這是整片翠微山中靈氣最盛之所在,修道者采日月精華,懂得以氣養生,無需太多金丹藥石便能自然恢復。應長風修為不低,若在此安靜養傷少則數月、多則三五年便能重回鼎盛之時,蕭鶴炎卻斷了他的心思。 后來坊間傳聞,青霄真人還惦記著應長風,乘人之危封了他的武脈囚禁于翠微山中。只要應長風一日不就范,蕭鶴炎便一日不會放他。 失去了全身修為的應長風與普通人無異,再也走不出蘭渚佳期。 這一晃,就是七年時光。 雖無蓋章定論,但應長風看似已經毫無逃跑之心,終日賞花看魚,不怪別人猜測他與蕭鶴炎未有道侶之名已有道侶之實。何況蕭鶴炎修的紅塵道,本就不放棄七情六欲,更有傳言紅塵道傳人都深諳房中術…… 茶館的好事說書人不肯得罪東暝觀,每每談論到此處便點到為止沒了后文,但那面上的yin.邪笑容與猥瑣語調都無不昭示著他到底想要說些什么。 東暝觀主、天地盟主岳辟川為此大發雷霆,親自找上翠微山,要為愛徒討個公道,結果蕭鶴炎連山門都沒讓他進。更可氣的是,那些翠微山的青年道者更是一口一個“師尊的心上人”,就差沒把“師娘”二字隨時噴到岳辟川的臉上。 岳辟川若非涵養太高,恐怕早就一把天火燒了翠微山。畢竟天地盟主死要面子,他只來得及放一句狠話,便又回到了東暝觀。 有人說,岳辟川是覺得丟臉,再也不管應長風的死活了。 昔日第一劍修被人擄走已經十分難堪,又加上武脈被封功體全失,想必日子不好過。江湖中從此提到應長風,除了揶揄與嘲諷,更多仍是同情。 末了義憤填膺一句:“就說那蕭鶴炎不是個好東西!” 也免不了憂心:“不知他還會怎么折磨應公子……” 但其實應長風在翠微山過得挺好。 沒了修為無法繼續辟谷,須得吃普通人的飯食,蕭鶴炎便專門從山下請了個祖上做過御廚的師傅給他一個人變著花樣做吃的。應長風不吃辛辣刺激之物,蕭鶴炎叫那師傅短短七日內寫了一百多種粥的配方讓他選。 應長風喜歡竹,蕭鶴炎便大興土木換了蘭渚佳期原本的雕梁畫棟,全部改成竹屋竹床,貼上符咒讓它們始終維持著原本的草木清香。 應長風要看魚,蕭鶴炎便去市集精心挑選魚苗放入溪流中,又施術無限放慢水流速度好讓他觀賞。 蕭鶴炎自己不覺得有什么,只是修道之人大都簡單為主,底下的弟子以謝雨霖為首就頗有微詞,哪怕最后習以為常了也仍是覺得麻煩。 而麻煩中的麻煩便是沐浴一事。 應長風重傷初愈,除了一葉浮萍的天地靈氣外還需以自然山泉水而成的溫泉休養。而翠微山上的泉水都極為冷冽,惟獨最偏僻的山脈洞府中有一眼溫泉。蕭鶴炎為他在蘭渚佳期修筑湯池,定期遣人專程打回溫泉水供其沐浴,可說寵到極致。 好在應長風這人并不挑三揀四,萬年不變的臉色看不出喜怒。時間久了,山中弟子對他也漸漸不再多話,之前什么“續弦”“老夫少妻”的說辭隨之煙消云散。 蕭鶴炎多寵應長風,蕭白石都知道。 但仍擋不住他隔三差五就要去偷偷看應長風幾眼。 他被抓過一次現行,剛從蘭渚佳期離開便碰上了蕭鶴炎。令他意外的是父親只讓他以后別再冒犯了公子,言下之意是別來了,其余責罰一概沒有。蕭白石嘴上答應得挺好,背后依然不改,陽奉陰違用到極致,無非仗著蕭鶴炎不會真的罰他。 雖說修道者不講求香火傳承,可他畢竟是蕭鶴炎的獨苗苗。 在應長風之前,蕭鶴炎有過一個道侶。二人也曾感情甚篤,琴瑟和鳴,對方意外身亡后蕭鶴炎便獨自撫養蕭白石長大,至今從未對他有過一句重話。 旁人怎么說應長風和蕭鶴炎的故事,蕭白石無所謂,他只知道父親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他對謝雨霖解釋,以此來證明父親無非一時興起。 謝雨霖聽罷大笑道:“白石弟弟,你都快一百歲了。于師尊而言,長生寂寞,如今想要從應長風身上找個慰藉不也理所應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