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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么多,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忍受滅族之痛,對不起在北海時我沒認出你,所有一切……是我錯。對不起……” 不管莫思凡變成了什么樣子。 是九尾族之王……九尾司梵也好,是天族司命莫思凡也好,是青丘爬出來的惡鬼,是三界第一的神,都好,永遠火焰都下不了手殺他。 火焰能說的,能做的,也只有這蒼白無力的三個字。 喉嚨一陣干澀。 眼眶毫無預兆的酸了。 莫思凡突然有些不懂這三個字的含義。 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他說對不起誰? 所有的聲音、感官、力量都隨著這三個字的吐露,被剝離。 莫思凡這一生。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他成為天界司命之前是九尾族的天之驕子,成為司命之后是生殺予奪的天界戰神。 沒有人膽敢跟他說這三個字。 沒有人可能跟他說這三個詞。 他掙扎陰暗如爛泥的一生……原來等的就是這三個字嗎? 可是。 若不是。 那他又在爭什么? 就這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他的神情像是蒼老了好多歲,又帶著些孩童的茫然。仿佛多年夙愿在此完結,沒有任何力量能再撐起他的骨血。 莫思凡贏了,北玉洐打不過他,底下那些神官亦然。 這天底下,唯一可以與他抗衡的是他的弟弟,現在被他殺了。 可是…… 火焰死就死了。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他踉蹌了兩步,想后退,結果火焰竟又朝前走了兩步,覆住他的手,刀尖遁入血rou的聲音,莫思凡感覺到心口仿佛都在跟著發顫。 “是我敗了?!笔а?,火焰的唇色慘白而干澀,“但……如果我死,能換來你的解脫,能讓你想起前塵往事前,能好過一點點,能讓你停手,那么,哥,我來償你?!?/br> 莫思凡死死盯著火焰的臉,面容臟污卻依然英俊,那顆往日里總是瑰麗,讓人驚艷的朱砂痣,也和臉色一樣變得蒼白。 他從來沒說過,北海初見時,他看到火焰的第一印象。 其實第一眼不是……不是恨。 而是,當初裹在襁褓里的小孩,已經不再是記憶里的可愛模樣,如今長得這般高,這般好看了…… 兩人相認之時,莫思凡和火焰都試圖在對方身上找從前的影子。 可是都不曾成功。 直到此刻,這般好看的人,在他面前這樣的狼狽,臟污,卻在這一刻和記憶里的輪廓奇異的重合了。 莫思凡閉上了眼。 “火吟之……”北玉洐小聲的喊,他整個人像是徒然跌入了空白世界,有那么一會兒,他不僅看不到了,也聽不到了。他被嚇的沒有力氣,在風中踉蹌著前行,神色灰敗,尋著火焰的氣息。 可是…… 北玉洐看不見! 他焦急的想觸碰到火焰,心像在油鍋里一樣煎熬。 莫思凡那一刀不光是捅在了火焰身上,更是捅進了北玉洐的靈魂,將他整個人都生生撕裂開。 那可是……火吟之,北玉洐怎么能讓他倒在自己面前,北玉洐怎么能忍受他有一點點的痛,何況……他現在要死了。 北玉洐痛的,痛的呼吸不能,甚至遠遠蓋過了當初的挖眼之痛。 可是瞎子怎么流的出眼淚? 所以他只能流出血淚。 火焰聽著他小聲的叫喊,只覺得心都要被念碎了。 緩了緩,火焰將血沫咽了下去,血腥氣味把喉嚨泡的暗啞,他卻努力裝出正常的聲音說:“月兒,你別過來……” “火吟之……”北玉洐看不見他,也摸不到他,他在無盡的黑暗里恐慌,只有火焰的聲音能給他帶來一點點光明,他在這一刻好像已經不會說話,只會重復著的喊火焰的名字。 “我在這里,月兒?!被鹧嫱吹纳钌畹奈艘豢跉?,眼眶驀然有些燙了,“是我沒能保護好你,也不能帶你回家?!?/br> “我好像總是在虧欠你?!被鹧嬲f話很慢,聲音也越來越小,“怎么辦……?我真,舍不得你,也真想永遠陪著你?!?/br> “沒關系……沒關系……我帶你回去?!北庇駴櫧K于觸到了他的肩膀,白皙掌心瞬間染上刺目的紅,“我帶你回去,我們……永遠在一起。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沒有什么能把我們分開?!?/br> 然而……火焰再也沒能回答他的話。 他和北玉洐一樣,將要永遠的陷入黑暗中。 昏暗天空在此時飄下雪,冰冷的雪花被風吹過來,扎的刺骨,莫思凡將目光投向遠處,那是青丘的方向。 “北玉洐……”莫思凡沉寂的黑眸漆黑如烙,聲音沉甸甸的。 他連著叫了三聲,北玉洐都沒有反應,他的神識仿佛隨著火焰的沉默而被剝離,單薄身影,像是這昏暗天地間隨時會融化的一捧雪。 “我知道你是怎么恢復的靈力?!?/br> 莫思凡俯下身,屠戮滑落,他的神色平靜又疲憊,像是終于厭倦了這一切,“你想救火焰嗎?” “你能救他嗎?”只有這句話終于撞進北玉洐的靈魂里,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問完又似乎很怕莫思凡反悔,又重復了一遍:“你……能不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