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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來,望著鐘棠:“她是被人掐死的?!?/br> “師兄的意思是……”鐘棠也覺有些怪異,不確定地重復道:“她的確中過幻術,但那人卻并沒有用幻術殺她?!?/br> 幻術很有可能只是讓她受到驚嚇,施術的人,便躲在暗處,饒有興味地看著侍女驚慌失措,拼死逃命……直到看夠之后,才動手殺了她。 這是何等的殘忍,何等的令人作嘔。 鐘棠低聲念叨著,實在不忍再去看侍女的尸體,目光漸漸地又移到了那屏風上。 屏風上的仕女,雖用色十分詭異,但輪廓上畫得還是不錯的……只是鐘棠越看越覺得,圖上侍女空空的兩手間,好似原本應抱著些什么。 鐘棠稍稍凝神,雙手抬起學著那畫上仕女的動作,下意識地彈指而動,隨即幾聲破碎的琵琶聲,自虛空中傳來。 鐘棠詫異地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隨即轉頭看向李避之:“師兄,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李避之的視線從侍女的尸體上移開,搖頭說道:“沒有,你聽到了什么?” 鐘棠一愣,竟有些難分是否是錯覺,不確定地說道:“我聽到了……琵琶聲?!?/br> 此話剛落,又是一陣琵琶聲仿若隔著重重簾帳,從未知處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鐘棠心上,那微微的牽動感。 “又響了?!辩娞拈]上眼睛,仔細地感應著那琵琶聲的來源,李避之見狀立刻站到了他的身邊,雙指將一縷靈光,輕點入他的眉間,以防是幻術干擾。 可即便如此,鐘棠還是再次聽到了那琵琶聲,并一手拽住了李避之的袍袖,指向簾帳更深的地方:“不只有琵琶……還有,我的本木……” 李避之自然知道本木對鐘棠的重要性,他雖知道鐘棠的本木海棠樹,此刻應被護在西隸大漠,元初真人的符陣之間,但卻并不敢掉以輕心。 “就在那里!”鐘棠猛地睜開眼睛,玉珠金鈴應心而動,破開了面前的金紅帳簾,他縱身就要追去。 李避之自然不肯放他一人,反手緊握住鐘棠的手,木劍半御地緊隨他而去。 耳畔的琵琶聲越來越清晰,可面前的帳簾,卻好似永遠看不到盡頭,一層又一層,竟隨著那琵琶聲,纏動翻涌起來。 鐘棠乍然不防,手中的玉珠串險些被卷入其中,幸而李避之木劍已至,暗青寒光硬將那帳簾緊逼而退。 可這卻只是個開始,轉眼間二人便隨聲踏上了珊瑚樓梯,原以為此處帳簾會稍減幾分,但不料卻更甚于前。 延綿不斷的金紅色帳簾,如長蛇般,高低纏繞在雕花金梁與珊瑚欄之間,隨著越來越焦灼的琵琶聲,糾結盤繞著,吞噬向前。 鐘棠再不敢偏靠于李避之,運起周身靈力,聚于手中的玉珠金鈴之上,隨著長串拋擲而出,金鈴亦發出陣陣悅耳清神的聲響。 如水波而興于無形,在虛空之中蕩漾開去,所及之處,金紅帳簾退避而散,幾乎只是轉眼間,那珊瑚樓梯便空蕩下來。 “師兄,我——”鐘棠剛要稍稍松氣,轉頭看向身邊的李避之,誰知卻不見了對方的身影。 而他手中,本應時刻緊拽的暗青道袍,此刻卻只剩下一截輕飄飄的金紅帳簾,那奢華的色澤,宛若也染上了妖異,令鐘棠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他是什么時候與李避之走散的! 鐘棠心中暗驚著,面上卻克制地冷靜下來,棠色的薄唇幾乎抿成一線,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珊瑚樓梯。 就在這時,樓梯的上方又傳來陣陣琵琶聲,原本零碎的調子,終于湊成了詭譎的曲調。 事到如今,鐘棠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只怕眼前這一切,都是專門為他而設的局,而他大約也已沒有后退的余地了。 鐘棠盡力鎮住心神,他相信李避之一旦發覺問題后,必會想辦法破局來找他,但他卻不能坐以待斃。 最后的幾層珊瑚臺階,很快便結束在腳下,鐘棠慢慢向前走著,此刻他應當是身處鏡花樓的第四層。 沒有了帳簾的遮擋,眼前的樓閣變得空曠起來,鐘棠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坐在窗邊,抱彈琵琶的身影。 黑色的頭發,淺碧色的眼眸,既像是西隸人,又像是大崇人。 是阿寄,鐘棠停住了腳步。 “鐘掌柜,你來了?!卑⒓穆D過身子,想來低順的眉眼間,頭一次染上了妖異的神色。 鐘棠皺皺眉,玉珠金鈴串無意地在指間纏了一道又一道,半晌后他才開口:“樓下的侍女是你殺的?” 阿寄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揚了下臉,似是很隨意的樣子。 但鐘棠卻搖搖頭,自顧地低聲說道:“不,你……做不出那樣的事?!?/br> “我為什么做不出那樣的事?”阿寄像是聽到了極好的笑話,用已化為利爪的手,彈撥起懷中的琵琶,“不止是那侍女,就連西隸公主之事,都是我做的呢?!?/br> 鐘棠的眉頭皺得更緊,他聽阿寄肆意荒唐地說著:“端王殿下就要娶親了,他將我像一塊破布般,丟出城去,可我憑什么就此甘心?” 阿寄抱著琵琶向鐘棠走來,他淺碧色的眼眸都染上了隱隱地血色:“我就是要亂了這鏡花樓,就是要讓端王娶不了親,鐘掌柜,你倒是說說我為什么做不出那樣的事?” 鐘棠沉默了,他說不出為什么,若按常理推斷,無論是緣由還是作為,阿寄擾亂西隸公主呼延玨與端王的婚事,似乎處處都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