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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掌柜費心了,只是貧道說過,并不喜甜食?!崩畋苤髅骶驼驹谀抢?,卻將目光轉像了夜色中的竹林,仿若真的不曾在乎。 鐘棠抬眼,青袍的道長,冷面如玉,不沾染半分紅塵。 他梗在心中的悶氣,也變了味道,一時間惱得他不明白,方才在蔣員外處的那盞熱茶,那份縱容,難道都是他的臆想? “當真不喜嗎?”他強壓著心緒,擠出了這句話,可等來的卻是李避之淡漠如故的回答: “當真不喜?!?/br> 鐘棠又笑了出來,邊笑著邊點頭:“好,好,看來是鐘某多事了,李道長早些休息吧?!?/br> 說完,便將手中的瓷碟,重重地放到了兩人之間的石桌上,可偏生決絕未夠,碟底恰壓到了他的朱袖上,鐘棠抽手時反而將瓷碟整個牽扯下來。白軟的紅豆糕就那樣,散落了一地,頃刻就沾滿泥土。 鐘棠卻再沒心思去管了,撂下句“告辭”,轉身直接離開了院落。 朱色的身影,在夜色中越行越遠,青袍之下,李避之緊攥的手,卻一刻都未放開。 竹林被風吹得颯颯作響,彎月墜于天際,清冷無聲。 許久后,他慢慢地俯下身,未握劍的手極為惜重地,將散落在泥土中的紅豆糕撿起。 一塊又一塊,拂去上面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放入掌心,送于口中。 蜜漬的紅豆被刻意用淡茶浸過,并沒了濃重的膩味,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甜。 可就是這絲淡薄的甜,卻令李避之反復咀嚼,唯是想要再多含留片刻。 最后一塊紅豆糕被撿起,李避之闔上了含霜的眼眸,正要將它遞到嘴邊時,卻被一只手攔住了。 “道長不是說,不喜歡嗎?” 李避之猛地睜開雙眼,便看到鐘棠已蹲到了他的面前,輕軟的朱衣隨夜風揚起,拂過他的臉側。 他剛要說什么,卻被鐘棠的手指抵住了唇,鐘棠仰臉看著他,兩人離得是那般的近,近得李避之都能看到,他眸中還未散去的氣惱與委屈。 “你現在不要說話,”鐘棠將最后一塊紅豆糕從他的手中拿走,然后咬牙說道:“我算是想明白了,無論你說什么,都只會讓我生氣?!?/br> 一向習慣于沉默示人的李避之,此刻竟無措起來,鐘棠越是不許他說話,他反而越是無措。 鐘棠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實在想不懂他的這位老相好,究竟在做什么。明明當面說出的話是那樣的刻薄,可背后做出的事,卻又那樣的-- 他眉眼輕挑,計已上心來:“李道長,現在鐘某要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許說話,只能搖頭或點頭?!?/br> 李避之微怔,但之后還是默默地點了下頭。 鐘棠似被順了幾分氣,薄唇輕啟,問出了第一個問題:“宋姑娘今晚來找你,你們除了妖鳥的事,還聊過別的嗎?” 李避之搖搖頭,神色上毫無遮掩,盡是坦然。 鐘棠輕哼一聲,他其實心中也明白,李避之與羽娘確實并不可能有什么,自己剛剛確實是被李避之的冷淡惹得昏頭了。 “好,你既然點頭我便信了,那我再問你,你……究竟喜不喜歡紅豆糕?”鐘棠又湊得近了些,手中拈著那只紅豆糕,在李避之眼前晃晃。 李避之這次遲疑片時,終是又點點頭。 鐘棠的眉眼重新染上了笑意,他抵著李避之唇的手指又輕抿了下,李避之下意識地想避開,但還是忍住了。 鐘棠察覺到他的動作,心情更好了幾分,他想要問出下一個問題,但卻停住了。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李避之,忽得覺得,李避之也已猜到,他要問什么。 可他卻沒有開口,因為鐘棠心中暗暗地生出了個猜想,也許李避之現在,還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鐘棠垂下的眼眸,思索、猶豫、掙扎,但很快他便抬起了頭,唇角又帶上了淺淺地笑:“我現在蹲得腳麻了,道長你能不能把我背回住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妖精:看吧,他還是露餡了~ 第11章 山莊羽影(十一) 鐘棠歪歪頭,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道長。 竹林間響起陣陣蟲鳴,他這次沒有開口,也沒有催促,就蹲坐在李避之的身前,手指還抵著他的唇。 終于,暗青的道袍覆上了他的肩膀,李避之伸手像是要將鐘棠扶起,可心念微動間,鐘棠已然用雙臂抱住了他的脖頸:“道長點頭嗎?點頭就要把我背回去?!?/br> 鎖鐐隨著禁錮之人的腳步,發出沉重的聲響,鐘棠還未回過神來,便覺自己視線忽晃,竟是直接被人抱了起來。 李避之一言不發地,雙手穩穩地托住了鐘棠的腰背,隔著朱色的薄衣,觸及到他溫熱的身體。 鐘棠忽得笑了,他的手仍圈在李避之的脖頸上,如今將額頭也抵在了對方的肩頭。 竹林間的小道,狹長而又蜿蜒,李避之抱著鐘棠步步走過,鐘棠的笑聲亦不曾止歇,輕快而肆意,直到他真的笑累了,才縮在李避之的懷中,漸漸安靜下來。 “道長--”鐘棠的聲音小了許多,李避之輕嗯一聲,但卻沒有再等來回應。 他低頭看時,卻發現懷中的人,已經睡著了…… ------- 盡管那夜血嫁衣的事,并沒有真的鬧出人命,但青屏山莊之中,一時間還是人心惶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