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我們這百子廟可靈光了!西村的張二家,榮村的李四家,還有……還有好多呢,都是來我這邊拜了,才得了孩子!” “還不止呢!就蔣員外你們知道吧,他家三位少爺,拖了這么多年了,都沒娶妻,可就就來我這里拜了那么一回,老二便得了媳婦,如今正張羅著辦喜宴呢!” “哦,那蔣家二少爺,當真也來過這里?”不想在此聽到了雇主的名姓,鐘棠眉眼輕挑,像是當真來了興致,繼續跟劉婆子搭著話,而他身邊的張順子卻使勁拉拉他的袖子,壓低了聲音說:“掌柜的,你可別真信了,這婆子滿口假話的!” “當真來過!”劉婆子聲音更尖了,一口咬定。 這時,一直安靜地立于旁側的李避之,忽然走動起來,他腳腕之上的鎖鏈磨在地上,發出沉重又刺耳的聲音。 鐘棠的目光立刻被他吸引過去,試探著挑目淺笑問道:“道長這是做什么,是想去求拜一番嗎?” 李避之并不理會鐘棠,反而繼續拖著鐵鏈,向那灰簾的方向走去。 劉婆子趕忙小步跑到了他身前,賠著笑臉說道:“道長您要拜嗎?老身給您去準備香火?” 李避之卻始終一言不發,只是走到了那灰簾前。 大雨仍舊在下著,時不時有閃電映亮了破舊的小廟,可黑暗緊隨其后,又重新吞噬了光亮。 而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夾雜著雨水,猛地沖開了小廟的門窗,竟直接將那灰布簾掀開了大半。 “你這百子廟供的是這玩意?!” 盡管風過之后,布簾很快就再次落下,但在場所有人還是都將那布簾后的壁畫瞧了個清清楚楚。 尋常百子廟,大多會供奉個送子觀音,沒有那么多講究的,也會供個鯉魚娃娃、童男童女??烧l知,這灰布簾之后,供奉的壁畫上畫的,竟是一對正行歡事的男女。 幾縷褪色的衣衫縛于身上,近處的女子微閉著雙眼,男子的雙臂緊緊地禁錮著她,兩人的神情既似痛苦,又似極樂……只是男子的面容好像有些瑕疵,正作出親吻狀的嘴巴稍有尖細變形,倒像是鳥喙。 不過這并沒有影響到壁畫的艷麗,才一眼便惹得張順子和那幾個官差面紅口干,似是迷了心般,總想著再去多瞧瞧。 鐘棠早有預料,并沒有沉溺于此,一手捂住黃貍兒的眼睛,轉頭去看離那畫最近的李避之。 年輕的道長,依舊如青竹般站在灰簾之前,眼眸中并無半分異樣之色,驟然刮入的雨水這次終于落到了他的身上,幾點水珠順著他俊逸的面容,緩緩淌下。 “這廟里所供的神明,可是有些獨特,怪不得要用灰布罩著呢,”鐘棠一面說著,一面走到了李避之的身邊,稍稍仰頭,對他盈盈一笑:“道長可曾見過?” 李避之目光分毫未移,仿若完全沒有分神給鐘棠這個人。 但鐘棠卻也不急,撥弄著黃貍兒掙扎的貓爪爪,站在李避之的身邊,靜靜等著他的答案。 “不曾?!辈恢^了多久,李避之開口,毫無感情地擲下了這兩個字。 鐘棠得了這兩個字,棠紅的唇角再次勾起,無端卻比那布簾之后的壁畫,更多幾分風流,只可惜他也不知,身邊的道長究竟瞧沒瞧得到。 里頭的東西被人看光了,劉婆子也不見絲毫的羞惱,反而得意洋洋地說:“你們可別小瞧了這畫,但凡是來瞧過的夫妻,回去都要好好紓解紓解,這一通下來,可不就來了子嗣了嘛!” 說完,她就忍不住捂著嘴低笑起來,引得張順子在一旁漲紅著臉。他雖說打小就在這百子廟附近玩耍,但卻一次都沒瞧過那簾子后的東西,早知道,早知道是這玩意,他哪里還會引著掌柜的進來躲雨。 這邊張順子是羞得不敢看,而那幾個官差卻來了興致,難得接著劉婆子的話,說了下去:“這倒是個好東西……就讓爺幾個,再多看兩眼?!?/br> 說著,便徑直走到那壁畫前,將布簾子一把直接扯下來。 “使不得,使不得!”這下劉婆子也慌了,連忙揮著手去攔,可哪里攔得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副艷畫,完完整整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官差們紛紛圍上去,眼神中盡是yin意與癡迷,將不斷勸說他們的劉婆子直推到一旁去,氣得劉婆子罵罵咧咧地,終是再不管了,轉身又去了后頭的屋子里。 而還站于壁畫前的李避之,任憑身邊官差圍聚,他仍舊目光如止水,又看了壁畫片刻后,就沉默地走到了小廟的角落中,開始閉目打坐。 李避之走了,鐘棠便也沒了興趣,抱著貓撿了塊略干凈些的地方坐下,張順子使勁拍拍自己通紅的臉,忙跟了過去。 大雨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入夜后整個小廟又濕又冷,幾個官差終沒了勁頭,開始圍坐在畫邊,不干不凈地聊起天來。 張順子不知從哪里尋來了只破火盆,鐘棠也不嫌棄,從懷中取出了油紙包著的打火石,引燃了盆里攢著的舊柴火。 暖暖的光頃刻間映亮了小廟的一角,幾個官差不禁側目,顯然起了搶奪的心思,但又忌憚著角落中靜坐的李避之,始終未敢上前。 鐘棠似是嘲諷般冷笑了下,卻并不打算停手,反而支使著張順子,打開了隨身帶著的大食盒,從中取出了只看似樸實無華的黑陶煲子。 鐘棠撥了撥盆中的柴火,將那煲子直接擔在上面烤起來,不一會兒便傳出陣陣香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