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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這長安的士卒們,對這些鮮衣怒馬的郎君們都極為熟悉。 程處弼無奈:“可不是給我老爹捉回來了嗎?”有著他在,士卒在檢查的時候還算是輕手輕腳,確定后頭那幾輛馬車上都無甚要緊后,就抬手讓他們過去了。 馬車在停整了片刻后,重新被劉勇給駕起來。 車隊進了長安城內,馬車的車簾給程處弼掀起來,正同虞玓說著話,“你就先同我家去,我家那老頭子正著急見你。都說了快到了,這還派人……”程處弼吐槽起自家老爹那是從來停不住,只這話說著說著就停住了。 虞玓抬眸看了一樣,程處弼正慌忙從馬背下來,像是看到某位重要的人物。 他斂眉,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起來。 索性虞玓掀開了車簾,正看到大街的對面停著一輛低調樸素的馬車,其主人正透過車窗往外看,正巧對上了虞玓的視線。 老者沖著虞玓微微一笑,便從車里出來。 身著樸素的單衣,老者姿態輕緩,他的容貌很是普通,舉手投足卻透著一種世家大族的韻感與氣質。如同一塊溫潤的璞玉,散發著低調柔和光彩,讓人忍不住駐足觀賞。 程處弼喃喃道:“虞公,您怎么來了?” 虞玓抿唇。 這稱呼應了他心中的猜想。 虞玓彎腰下了馬車,還未說話,就看到虞世南正看著他,那歷經滄桑的眼睛里似乎閃現了些什么:“三郎千里迢迢護送我我這侄孫來京,可謂勞苦功高。只自家有住處,自當是在家中住著,三郎也是這般認為的吧?”老者抬眸看著程處弼,他那蒼老柔和的嗓音說起話來不緊不慢。 分明是輕柔的話語,卻讓得程處弼說不出半個“不”字。 程處弼支吾了片刻,還是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虞玓被老者給帶走。 看著一瞬間就被虞世南拐帶走的虞玓,程處弼郁悶至極,“老頭子讓我不要走漏消息,說是要給虞公一個驚喜??晌以趺辞浦@嘴上沒把門的人是他吧?!” 他這不攔不是,攔也不是?;厝ミ€得被老頭子罵辦事不利,這簡直是氣人! 這一路的消息他只送往了程府,如果不是老國公告訴虞世南的,那消息還能從哪跑的?! 熟知盧老國公秉性的程一丁選擇閉嘴。 … 那廂的虞公與虞玓,已經算是說上話了。 虞世南看起來身子骨羸弱,說起話來很是柔和,只撿著些身體學問的普通話題問著,可舉手投足間只見從容大方,不見絲毫局促。 虞玓回答著虞世南的話,不知怎的卻也沒有半分疏離。當他親眼看到虞公的那一刻,他當真說不出他們之間毫無關系。 虞晦,與虞世南太相似了。 似乎虞家的人總是帶著某種特性。分明看著不相似,可當他們站在一處時,便會有一種恍然大悟,原是一家出身。 車廂內浮著淡淡的香味,那是虞世南衣袖的香氣,老者忽而抬手摸了摸虞玓的側臉。這車廂內的范圍也不算大,虞玓縱使要躲也沒有太大的余地。 只是他愣了愣,就任由著虞公蒼老的手摸著。 車輪滾過,微風拂過車簾,落下了些許暮色殘陽。初春的陽光極其淡薄,淺淺的一層覆蓋著宛如不存在般,那微涼的溫度無法暖化冰涼的寒意,慘白的色彩反而給這暮色染著些奇怪的韻味。 虞世南嘆息:“小小一個,怎如此多心事?” 他初見虞玓,分明是還未還未及冠的小孩,眉宇間宛如藏著許多故事來??伤旧韰s好似感覺不到,只冷漠以對,像是從不關心。 這輕柔的嘆息像是鞭打在了虞玓的身上,讓他猛地一顫,袖子里的手不知為何卻掐住了衣料。那淡淡的殘陽打在虞玓的小臉上,睫毛落下來的薄影輕顫,虞玓抿唇說道,“虞公或是言過其實……” 他還未說完,就被虞世南輕聲著打斷,“莫要稱呼我虞公,你應當稱呼我什么?” 虞玓沉默了會,“……叔祖?!?/br> 這聲稱呼似乎意味著什么,讓虞世南笑出聲來。 那蒼老手掌落在了虞玓的肩膀上,然后輕輕拍了拍,“你說不是就不是?!卑迪愀?,那是只有長輩才擁有的關懷。 有那么一刻,虞玓有些觸動。 他想了想。 有些話很難出口,也從未想過出口。 可說出來,好像也不是那么難。 “叔祖說得沒錯,我失去了一位很重要的朋友?!边@種對話,是虞玓近乎從未有過的,“有時候我,應當是有些難受的?!北闶钦f出口的話,摻著那平靜的語氣,淡薄得宛如要消散在空氣里。 可在虞世南看起來,更像是在受到了委屈后的小孩,卻不懂何為委屈,何為難過,如何排解,如何應對……因為連痛是什么都不知。 卻會難受,便把柔軟的情緒冰凍掩蓋起來。 不動它,便不再會痛。 虞世南心里嘆息,瞧來有些難受。 他復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蒼老的大手帶著溫暖的力度,“那便是痛,痛便會哭。想哭的時候,哭出來也沒什么?!?/br> 虞世南頓了頓,輕聲說道:“就算不知道要哭也無甚關系?!?/br> 虞玓被老者揉著腦袋,他微微瞇著眼,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里跳動著。某種堵塞許久的情緒從不知為何打開的缺口緩緩流淌出來,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