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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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她生日這天,沈遲意作為今日主角,大早上就被拎了起來,還沒等她洗漱完,清澗道:“姑娘,姑太太來了?!?/br> 沈遲意愣了下,欣喜道:“怎么不請進來?” 清澗搖了搖頭,表情疑惑:“姑太太沒過來,她只是命人傳了話,說是在搖翠園里等您?!?/br> 搖翠園是沈姑母在蜀中的一處陪嫁小園,離沈府不算太遠,這園子沈姑母當初本想變賣了的,只可惜當初怎么也沒賣出去,便僥幸留存至今了。 沈遲意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換了身輕便衣服:“幸好離生日宴還有四五個時辰,我這就過去一趟?!?/br> 她坐上馬車,約莫三盞茶的功夫就到了搖翠園,她被下人引到了園中的主屋。沈姑母親自來給她開的門,只不過她眼角泛紅,似乎才哭過。 沈遲意嚇了一跳:“姑母怎么了?” 沈姑母臉上淚痕猶在,不過不是悲痛的那種,而是喜極而泣,她一把把沈遲意拉進屋里:“快進來?!?/br> 她又仔細掩好門窗,左右瞧了幾遍,確定周遭無人,她才指著角落立著的一處身影:“你看看這是誰?!?/br> 窗邊立著一道消瘦身影,那身影見沈遲意進來,霎時也紅了眼眶,沉聲道:“阿稚…” 沈遲意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不可置信地道:“長兄?”沈熠居然在這里?他被沈姑母找到了? 沈熠走到她面前,向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頭發,語調微有哽咽:“阿稚長高了?!?/br> 她又驚又喜,也忍不住有一絲哽咽:“長兄為何現在才來尋我?” 沈姑母在一旁解釋道:“你大哥這些日子一直東躲西藏的,也是前兩天,他才找到我,說想要見你一面,我這才把他帶過來的?!彼昧耸醚蹨I:“苦了他了?!?/br> 衛諺這些日子也沒放棄打聽沈熠下落,也是沈遲意和衛諺上回鬧了別扭之后,衛諺在對待沈姑母的態度上謹慎了許多,她進出城衛諺都叮囑了不許嚴查,她這才得以把沈熠帶進來。 沈姑母擦凈眼淚,主動退了出去:“你哥說有要緊的話要對你說,姑母先出去幫你們看著?!?/br> 她一走,屋里就剩下了兄妹兩人。 沈熠唇角一動,神色哀慟,似乎想說什么,沈遲意已經按捺不住,有些猶豫地問道:“長兄,你當初為什么要刺殺王爺呢?那日帶走你的人究竟是誰?”這件事藏在她心頭許久,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沈熠沒想到她一開口問的居然是這個,微微一怔。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輕輕擺手:“在這之前,大哥要先問你一個問題…”他直直地看著沈遲意:“你是不是被那衛賊…迷惑了?” 沈遲意愣了下,皺了皺眉:“大哥?!彼碱^擰著:“你別這么說他?!?/br> 沈熠瞧她這般反應,心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痛苦地閉了閉眼:“都是大哥的不是,大哥沒護住你,才給了他可趁之機?!?/br> 沈遲意越發不解,沈熠深吸了口氣:“你問我為何要刺殺他…”他雙手捂住臉,聲音里帶著深沉的恨意:“沈家能有今日,全是拜他所賜!” 沈遲意臉色微變,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沈熠已經沉下聲音,語調飛速地道:“還記著我當初要你殺的周明嗎?那周明其實是衛諺派來的細作,只恨他演技出眾,我和父親都被他蒙蔽,這才重用于他,就是他!他和衛諺聯手,才把沈家迫害至如此地步!” 說到最后,他已是疾言厲色:“這樁軍械案,跟著兩人脫不了干系!” 沈遲意頭腦空白了一瞬,語調急促地問道:“是誰告知大哥這事的?”她心里閃過一道靈光:“是那日劫走大哥的人?” 沈熠卻微微避開她的眼神:“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到時候你便知道了?!?/br> 沈遲意飛快道:“非我疑心大哥,只是這人也未必可靠,我總得知道這人是誰…” 萬一是這人蓄意栽贓衛諺呢? 她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沈熠截斷:“斷無可能,周明是衛賊的人,這點我已經確定了!” 他握住她的雙肩,苦笑道:“是大哥沒用,大哥如今無力為沈家報仇,如今大哥只盼著你平安順遂,若非我無能,你豈能委身于那賊子?衛賊居心不良,對你絕非真心,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帶你離開他,咱們兄妹倆找個清凈地方,一輩子隱姓埋名,順遂度日倒也罷了…” 沈遲意心亂如麻,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兄妹倆神色復雜地對視半晌,沈遲意主動后退了一步:“大哥容我想想…”她輕聲道:“至少容我查明此事?!?/br> 沈熠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勸,最終也只長嘆了聲,苦笑道:“你去吧,只是別讓自個身陷險境?!?/br> 他抬手想碰了碰沈遲意發頂,輕聲道:“我在姑母這里等你?!?/br> 沈遲意抿了抿唇,轉身走了。 她出了搖翠園,頭腦茫然地走了會兒,又往王府方向瞧了眼,咬了咬牙,上馬去了王府。 衛諺才從衙署回來,這會兒剛沐浴更衣完,瞧沈遲意沒頭沒腦地沖進來,他還怔了下,笑道:“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沈遲意神色沉肅,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 衛諺覺察到她不對,聲音放輕了幾分,輕輕皺眉:“你怎么了?” 沈遲意抿了抿唇,聲音微嘶:“你知道周明嗎?”她不覺迫近了一步,緊緊盯著衛諺:“他當真是你的手下?” 那一瞬,衛諺臉色終于有了變化。 他沉默片刻,轉頭看向周釗等人:“你們先出去?!?/br> 等四下清空,他臉上已經一派肅殺,沉聲問她:“是誰告訴你的?”他不知想起什么,瞇起眼:“老二?” 他這話等于是承認了,沈遲意心頭一涼,恨聲道:“你聯合周明,戕害沈家,這樁樁件件,你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 衛諺見她美眸里仿佛迸射火焰,他被刺了一下,遲疑片刻:“周明是我的人不假,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 沈遲意厲聲道:“并非我想的那般?本來我父親獨得圣眷,后來日漸被圣上疑心,屢屢出錯,你敢說這不是你和周明設計的?!” 衛諺眼底有幾分狼狽,仿佛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微微別過頭:“那時我羽翼未豐,你父親又處處與我作對,我不過為了自保而已…” 他聲音難得帶了幾分急迫,也不若往日沉穩了:“自打我之前被你父親設計,在戰場上失了五千精兵之后,那時我和你父親是政敵,這你是知道的,他這般對我,我總不能坐以待斃,恰好周明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我便示意他入了沈府,他做的確實很好,也極得你父親信任,暗地里幫了我不少,但…” 他沉了沉聲音:“這樁軍械案,并非我所為?!?/br> 沈遲意忍不住扯住他的領子,恨聲道:“不是你所為?沈家平白出現那么多軍械,這才被坐實了案情,此事至今尚未查明是誰做的,周明又是最得我父親信任,可以任意出入沈家,你讓我怎么相信不是你所為?!” 衛諺抿了抿唇:“我亦不知是誰做的,但我可以保證,絕非我授意周明所為?!?/br> 他其實從沒認真細查過沈家這樁案子,在他心里,沈家人除了沈遲意之外,其他人都是不值得他在意的,不上心的后果就是,在這時候坑到了自己頭上。 這話聽起來何等蒼白無力,沈遲意面無表情地問:“你為何不早些和我說明此事?” 衛諺面色一滯,之前兩人關系不好的時候,他自不會和沈遲意解釋周明的事兒,如今兩人日漸情濃,他更不想因為周明那檔子事破壞兩人關系,所以便把周明打發的遠遠的… 沈遲意見他不答,胸膛起伏了幾下,閉了閉眼:“我以為我能信你的…” 衛諺的做法或許有理,但此時此刻,她真的沒法相信衛諺,她默了片刻,轉身離去。 衛諺下意識地追了上來,握住她的手腕:“阿稚…” 沈遲意抽回手,漠然道:“王爺讓我靜靜吧?!?/br> 衛諺仍舊扯著她不妨,沈遲意回首看了他一眼,衛諺被她目光一刺,緩緩松開了拉著她的手。 他望著沈遲意離去,厲聲吩咐周釗:“把老二給我帶過來!” 其實不用他吩咐,衛詢這時也已經過來了,衛諺雙目赤紅,一把捏住他脖頸:“誰給你的膽子…” 衛詢一時窒息,他卻怡然不懼,歪了歪頭:“jiejie來找過大哥了?” 這稱呼刺激的衛諺更怒,他惡狠狠地道:“你要不是跟我同姓衛,我現在就讓你死無全尸!” 衛詢和他性子一直不合,但兄弟倆在大事上卻總是默契的,衛詢這回背著他向沈遲意說這些,他真恨不得一把掐死衛詢算了。 衛詢神色無懼:“大哥惱什么?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周明不是你的人?” 他瞧著衛諺怒極的神色,輕輕撇了撇嘴:“jiejie疑你一回,你就受不得了?曾經你對她多少猜忌試探,她不也挺過來了嗎?”他微有嘲諷:“大哥,世上沒有這么好的事,難道只準你當初疑她,就不許她如今不信你?不過因果報償罷了?!?/br> 字字誅心,衛詢想到之前對沈遲意的種種猜忌狐疑,心頭堵了什么似的,越發難受得緊。 沈遲意不過來質問了一句,他已如錐心一般,當初他百般算計試探就不說了,動輒就給她甩臉子瞧,她該有多么難受呢? 他心頭一寸一寸涼了下來,一把扔下衛詢:“滾!” 衛詢倒是好整以暇,他理了理衣裳,還向衛諺施了一禮,嘴角噙著笑,轉身走了。 …… 沈遲意神情恍惚地在外游蕩半晌,直到天快黑了才回了沈府。 沈姑母和沈若渝早已找她半晌,見她回來才松了口氣。 沈熠沒和沈姑母說那些事兒,她猶自不知,伸手幫沈遲意拍了拍裙擺的塵土,嘴里絮絮念叨:“你這孩子,明知是你的生辰宴,還在為外面亂逛,多少客人都等著你呢,快過去吧,仔細耽誤了吉時,一年都不順?!?/br> 沈遲意又想起來,這生日宴還是衛諺一手幫她辦的,她喉間發澀,被沈姑母推搡著去換了衣裳。 她完全沒心情過什么生日,但賓客都已經到齊,沈姑母和沈若渝都殷殷盼著,她若要宣布宴散,必然得解釋緣由。 她實在不想讓沈姑母和沈若渝再cao這份心,提線木偶似的由著兩人擺弄,很快被推去了宴客廳。 現在全蜀中都知道衛諺把這位沈姑娘放在心尖尖上,她這次生辰宴,不少人都遞了帖子,想過來攀個交情,衛諺想她不耐應酬,只收了往常跟她走得近的一些人家的帖子。 這時候衛諺的貼心反倒像諷刺,沈遲意舌尖發苦,滿桌佳肴珍饈都沒嘗出什么滋味。 來的多是跟她年紀相若的少女,原本和她關系就不差,這時候更是笑鬧不停,輪番上前給她敬酒。 沈遲意倒寧可痛快醉一場,對敬酒的來者不拒,就這么喝了兩輪,哪怕喝的都是香甜果酒,她腦袋也有些發暈,對沈若渝道:“阿姐,我出去走走?!?/br> 沈若渝忙派了幾個丫鬟跟著她:“出去醒醒酒也好,下回可不敢喝這么多了?!?/br> 沈遲意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含糊應了聲。 她被丫鬟扶著到了一處涼亭,沈遲意半靠在闌干,眼波迷離,臉頰泛著微微的粉色,彷如桃花橫臥,嬌艷無比,兩個丫鬟瞧的都有些失神。 不知從哪里冒出一聲男子的輕嘆,一道修長秀麗的身影從涼亭上翻下來,穩穩落到地面上。 兩個丫鬟齊聲尖叫,正要喊人,可惜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身影伸手在脖頸上一捏,齊齊暈了過去。 沈遲意腦子已經不甚清醒,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身影走到她面前,仔仔細細審視。 沈遲意含糊地咕噥了聲:“你是何人?” 來人又輕笑了聲:“jiejie?!?/br> 沈遲意閉了閉眼,口齒不清地道:“滾開!” 衛詢眨了眨眼:“偏不?!?/br> 沈遲意身子動了動,一個翻身想躲進水里跑了,卻被衛詢一把錮住腰肢。 接下來她的記憶越發混亂,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似乎沒過多久,這時水面吹來一陣涼風,沈遲意打了個激靈,神志清明了幾分,勉強睜開眼… 衛詢衣衫凌亂,脖頸上還有幾道可疑的痕跡,就靠在她旁邊,一副被欺凌過的模樣。 沈遲意瞪大了眼睛,意識更加清明,也更加心慌意亂。 她揉了揉生疼的腦袋:“你怎么…你怎么會在這里?” 衛詢衣襟微敞,淺淺露出白皙卻肌理分明的胸膛:“我是來給jiejie慶生的,方才見jiejie喝醉了倒在這兒,下人也不知干什么去了,我就上前扶了jiejie一把,哪想到…” 他神色有幾分委屈:“你突然就撲了上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