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喻辰聽得后背一涼,頓時冷靜了幾分,“你說得對,這事得立刻排查,讓每個人都仔細回憶這些天身上是否有傷口,對了,盧前輩好像沒說蟲卵多久孵出來,還有母蟲,說不定殺死母蟲,子蟲也就都跟著死了呢?我得再問問他?!?/br> 她說著就要去寫傳訊符,姜乘卻突然按住她的手,說:“我認為此事該回報尊主?!?/br> 喻辰深吸口氣:“等我問完盧前輩?!?/br> 姜乘點點頭,看著她寫好傳訊符發出去,然后和她一起忐忑不安地等。 幸好這一次盧知非回得很快:“蟲卵一天就可以孵出,能找到母蟲自然最好,不過養這種蠱蟲的人,都是為了提升自己修為,已將本人性命與母蟲連在一起,在母蟲被殺死之前,他一定會立時指令所有子蟲活動起來,為他提供拼死一搏之力?!?/br> “未必有那么糟,也許林藝佳根本沒中蠱毒……”喻辰努力說服自己,開始給鐘鵲寫傳訊符,可她剛寫了個開頭,壞消息就來了。 “喻總,藝佳今早突然意識全失、昏倒在地,所有醫者都找不到原因。他現在神情痛苦,我懷疑是擂臺上中了蠱毒,您覺得是去找那個挑戰的人,還是直接找韓赫榮要解藥更合適?” 第191章 第 191 章 鐘鵲收到喻辰答復, 打眼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心里先咯噔一下,等看過前面幾行, 更是懷疑自己眼睛,忙叫旁邊蕭瀅一起來看。 “你快幫我看看, 是我看錯了, 還是我想錯了,我怎么覺著……喻總這意思,是藝佳沒救了呢?” 蕭瀅聽她聲音中透著驚惶, 心也一沉, 忙沖到鐘鵲身旁,一目十行看下去,越看臉色越沉,“這不僅是藝佳有沒有救的事, 咱們得快點照著喻總吩咐去做,否則整個情報、乃至天魔城, 都將有大動蕩?!?/br> 鐘鵲也已看完全文,她與林藝佳相識日久、交情頗深, 一時陷入自責, “都怪我, 不該讓藝佳替我上擂臺的……” “長老……” 蕭瀅想打斷她,鐘鵲卻彷佛沒聽見, 又否定了自己先前的話,“不, 那時也已經晚了,我怎么這么蠢?要是喻總,一定早就發覺其中蹊蹺, 絕不會讓他們順利布下這個局……” “長老!”蕭瀅在鐘鵲耳邊大叫一聲,同時放出魔氣,往她脈門刺了一下。 鐘鵲渾身一震,眼神終于清明起來。 “長老,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也遠不至于絕望!喻總不是說了嗎?只要尊主出馬,趕在養蠱人之前殺滅母蟲,藝佳還是有活下來的希望的!” 鐘鵲深吸一口氣,又重新看一遍喻辰的指示,沉聲道:“你說得對。你先去安排藝佳那邊,順便召集大伙?!?/br> 蕭瀅伸手攬住她肩膀,抱了抱她才出去。 等各處負責人齊集廳中,鐘鵲已恢復平日冷靜沉穩模樣。 “機動處,所有接觸過那兩名死因不明死者的下屬,即刻進密室隔離,一人一間,叫他們仔細回憶一下,驗過尸體后,可曾徹底清理,身上有無出現過傷口,再小的傷口,哪怕破了點兒皮,都算?!?/br> 機動處處長施猿隨喻辰出征,如今代管機動處的是副處長陳玉穎,她聽著這話不對,應下之后,又問:“長老,那死者所中之毒,這么霸道么?” “不是毒,是吞元母子蠱?!辩婛o把喻辰發來的詳細信息轉述給一眾屬下,最后道,“子蟲殺死宿主后,會在死者血rou里留下蟲卵,驗尸時若身上沒有傷口還好,用符咒清理過身體,蟲卵便無法寄生,萬一有傷口,蟲卵會立刻侵入血rou,悄悄孵化,那時只有姜長老陽炎之火才能救治。大伙都小心一點?!?/br> 眾人都聽得身上發寒,齊聲應是。 “玉穎這就去辦吧?!?/br> 鐘鵲接著給特工處下指令,“給我盯緊巡邏隊,等我號令——他們的人都接觸過那兩名死者?!?/br> 特工處領命去了,最后剩蕭瀅,她主動說:“我已經叫人給李辛傳話,讓他們行刑隊的人也多加留意;韓長老府里的探子,也發了消息過去,還沒有回復;藝佳那里,幾個醫者都確定這些日子沒有傷口,已徹底清理過一次?!?/br> 鐘鵲呼出一口氣,低聲問:“藝佳怎么樣?” “仍不省人事,身體整個蜷成一團,我們恐怕得試試姜長老那個辦法?!?/br> 針對林藝佳體內子蟲已開始吞噬修為這種情況,姜乘想出了一個拖延時間的辦法,就是以外力截斷林藝佳經脈,但外力其實也是別人的修為,子蟲一樣能吞噬,只是暫緩對林藝佳的傷害而已。 即便如此,這也是她們此時唯一能為林藝佳做的,鐘鵲點點頭:“走吧?!?/br> 蕭瀅卻攔住她:“此事醫者就可以做,長老,您該進天魔宮等尊主了?!?/br> 要不驚動韓赫榮就殺死母蟲,只有尊主能做到,她們除了前面的布置,剩下能做的,就是等尊主出關,然后將養母蟲的所在稟告尊主。 “你不是說探子還沒回信嗎?等有消息了,我再去。再說尊主此時有沒有出定、收喻總的傳訊符,都不一定?!辩婛o撥開她的手,徑自往外走。 蕭瀅實則是怕她看見林藝佳現在痛苦的樣子,會影響心緒,但一時找不到理由反駁,只好跟上去。 林藝佳本來在外面有自己的住所,這次為了方便觀察他的傷,鐘鵲讓他住進府內校場附近的空院落,所以兩人很快就隔著窗看到蜷在榻上,連臉都沒露出來的林藝佳。 “要怎么做?”鐘鵲問醫者。 “這手法并非一時三刻就能學會,長老還是一旁護法吧?!?/br> 鐘鵲看一眼答話的醫者,知道是最出色的那個,就點點頭,叮囑道:“你也小心?!?/br> 兩名醫者一起進去,先用繩索類法寶綁住林藝佳手腳,將他身體拉著伸展開,然后認準經脈,迅速截斷了五處。 在此過程中林藝佳一直掙扎得非常厲害,終于露出來的臉上也滿是痛苦神情,似乎這樣正常的四肢舒展,對他來說,反而是種折磨。 鐘鵲緊咬著牙,心中恨意翻騰不息,恨不得現在就沖進韓赫榮府中,將他和那惡心的母蟲一起碾碎。 好在經脈暫時截斷后,林藝佳的痛苦有所緩解,他漸漸不再掙扎,過了一會兒,還睜開了眼。 “林處,感覺如何?”醫者忙小心詢問,“認得我嗎?” 林藝佳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開口:“徐冉,我經脈里……” 他聲音十分低啞,氣息也很紊亂,但仍急迫地往下說:“有東西在……” “啃噬您的修為是嗎?我們知道了,是一種蠱蟲。剛剛照姜長老的法子,暫時截住您幾處經脈,延緩蠱蟲吞噬的速度,您感覺如何?那蟲子如今在哪一處xue位附近?能覺察到嗎?” 林藝佳搖頭:“沒用……”話沒說完,他突然面色一白,五官也跟著皺緊,似乎又遭受了極為痛苦的折磨。 叫徐冉的醫者心中焦急,只苦于不知蠱蟲到底在哪一處經脈作祟,無計可施。 林藝佳熬過一波劇痛,呼出口長氣,接著說:“長老呢?我要見……” “我在這兒?!辩婛o不顧蕭瀅阻攔,閃身進到室內。 林藝佳看著她飄身進來,一時有些恍惚,“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br> 鐘鵲立刻道:“別胡說!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救你的?!?/br> 林藝佳再次搖頭:“太痛了,鵲鵲,我撐不住了?!?/br> “撐不住也得撐,堂堂男兒,還怕痛,你是不是想讓我把學員們都叫來笑話你?”鐘鵲忍著心痛,故作輕松道。 林藝佳似乎是想配合著笑一笑,但最終也沒能形成一個完整的笑容,“喻總還有幾日能回?” “四日?!?/br> “哦……”林藝佳停頓一瞬,接著說,“你們已經知道是蠱蟲,喻總想必有所布置,去忙吧,不用管我,我一定撐到最后一刻?!?/br> 鐘鵲眼淚差一點就落下來。 “長老,有消息了!”外面蕭瀅適時喚道。 “等著我!” 鐘鵲丟下這一句,匆匆出去,蕭瀅跟在她身旁,一邊往外走,一邊回話:“探子回報,從第一次擂臺賽那日,韓長老就再也沒有在他們面前現過身,只說是閉關。但人卻不在平日閉關的靜室,探子推斷,他最可能在的地方,一是府中禁地延春樓,一是地下水牢?!?/br> “水牢?他什么毛病,進水牢修煉?” “有可能是那母蟲喜歡陰暗潮濕之地?!?/br> 鐘鵲緊皺眉頭:“不能確定是哪一處嗎?”就算是尊主,這等情勢下,要做到萬無一失,恐怕也只能把韓長老府夷為平地、不,就算夷為平地,也未必能保證殺死母蟲或者韓赫榮。 “暫時還不能?!?/br> “我先進天魔宮候著尊主,你有新消息,即刻派人報我?!?/br> 鐘鵲匆匆進了天魔宮,到熾盛殿外,果然尊主還沒有任何動靜。 孫維嶂也收到喻辰的傳訊符,大概知道發生何事,早早就來這里候著,還改了今日各門排班,全換成自己心腹。 兩人做伴,偶爾交流兩句,鐘鵲心情漸漸有所平復,她反復將喻總整個計劃在心里過了幾遍,以免事到臨頭,出什么紕漏。 但一直等到天黑,熾盛殿還是安靜得好似里面無人,鐘鵲忍不住又焦躁起來,“要不拍門試試?”她問孫維嶂。 “門上有禁制,只有喻護法去拍才無事。我試著叫一聲吧?!?/br> 孫維嶂走進院中,向殿內傳音:“尊主,喻護法有消息來?!?/br> 說完迅速退到院門外,鐘鵲知道這是怕萬一激起尊主的魔氣反沖受傷,連項護法都不敢站到院里等回話……對了,項護法,喻總這個計劃,怎么一點兒都沒涉及項護法? 鐘鵲記起還沒跟喻總回報她這邊的執行情況,眼下正好無事,就拿出傳訊符把情況簡略寫了,順便問及項護法。 喻辰回得很快,表示知道了,叫鐘鵲耐心等候,至于項護法,不給他留機會,又如何引他從幕后走出來? 知道喻總另有計劃,鐘鵲放下心,和孫維嶂耐著性子等了一夜,尊主還是沒有出來。 “上次尊主有回應是什么時候?”鐘鵲問孫維嶂。 “就是抓了那兩個鬧事的,行完刑,屬下回報尊主,說鐘長老府外沒人再去鬧事的時候。后來那倆人死了,又有人下戰書要上擂臺與您比試,屬下都曾試圖報與尊主知曉,但尊主始終沒有回應?!?/br> “別是行功到緊要關頭……”鐘鵲揪緊了心,萬一尊主在喻總回來之前都不曾出來,那可如何是好? 不會不會不會,她在心里念了無數遍“不會”,然而很快一天一夜又過去了,尊主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林藝佳還能等嗎?鐘鵲心慌到了極點,人反而變成一尊雕像,一言不發、動都不動地站在門外。 她看著天色一點點明亮起來,又一點點黯淡下去,一度搞不清時間到底是過得太快,還是過得太慢。要說快,她簡直度日如年,一刻也無法安生,要說慢,怎么天又黑了呢? 怎么辦?怎么辦?鐘鵲滿腦子紛亂思緒,正分不出個所以,眼前光芒一閃,一枚傳訊符掉到她手中,隨即顯出字跡:長老,藝佳要不行了。 紛亂思緒瞬間退去,鐘鵲心里只剩一個念頭,她吐出口氣,十分冷靜地傳音交代孫維嶂:“我府中有點事,先回去一趟?!?/br> “那尊主要是一會兒出來……” “韓長老府見?!辩婛o傳完這一句,身形一閃,飛速出了天魔宮。 她一路目不斜視,直沖回府中林藝佳住處,繞過迎上來的蕭瀅,沖進房門,榻上卻只有一個根本看不出是誰的血人。 “你從前說家仇未報,仇人是誰?”鐘鵲沒再往前走,就站在門口問。 門邊守著的徐冉遞給她一張折起來的信箋,“他現在已說不出話了……這是之前口述給您的話,屬下記了下來?!?/br> 鐘鵲接過來,打開一字一字看過,然后重新折好,收到儲物袋,先對徐冉說:“你們辛苦了,先出去吧?!庇纸惺挒]也退到院外去。 等人都走了,鐘鵲布下結界,向著林藝佳笑道:“你放心,我都記下了。但這最后一程,我不親自送你,實在難以安心?!?/br> 她取出慣用的銅鈴,輕輕一搖,清脆悅耳的鈴聲便在房中回響不絕。 榻上被血糊住眼睛的林藝佳,勉強將眼皮掀開一線,恍惚中又看到那個身材嬌小,卻偏要穿一身黑色勁裝,繃著臉同他打擂臺的小姑娘。 他用盡全身力氣扯開嘴角,就算再丑,也要最后留一個笑臉,給這個他唯一心愛的姑娘。 鐘鵲看著林藝佳停止呼吸,收起銅鈴,擦干眼淚,撤掉結界,轉身一步一步走出去,對迎上來的姑娘們下令:“就地火化。召集所有戰斗人員,我要他們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