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接譚與寬的弟子也是敘字輩,叫楚敘立,是內門飛魚峰的弟子,飛魚峰雖在內門,卻主管宗門上下雜事,門內弟子修為也只比外門高些,在門內是排不上號的。 但楚敘立一路上對譚與寬都不冷不熱的,只顧趕路,不過譚與寬自己也明白,接他進去不算什么好差事,既不露臉、又無好處,不怪楚敘立不愛搭理,因此也不多話,兩人很快就到了護山大陣邊緣。 楚敘立向空中丟出一道靈符,護山大陣的結界輪廓隱隱出現,他運起內門心法,抬手按上大陣輪廓,默念咒語,封閉的結界便緩緩開了一扇門。 “愣著做甚?進去啊?!背⒘阮^叫譚與寬。 譚與寬呆呆望著那門,被他這么一叫,才一個激靈回神,飛身沖了進去。 “哎,你急什么?”楚敘立跟著閃身進去,結界迅即閉合,消失不見。 空曠的山谷間忽然多了兩條身影,“嘖,比我想得還順利?!?/br> “長老,為何不干脆讓屬下進去?” “你?你一貼邊,這玩意兒準叫喚,壞了尊主的大事,算你的算我的?” 屬下訥訥不敢言,長老又道:“行啦,走吧,去迎尊主大駕?!?/br> 兩人離開山谷,一路向南,到得一處荒野靜候,很快就看見尊主坐騎白鱘拖著一只飛鳥狀的飛行法器遠遠飛來。 那屬下眼尖,悄悄和長老嘀咕:“尊主身邊又是那姓喻的小娘們……” 長老側頭橫那屬下一眼:“趁早把你那雙賊眼遮起來,這姑娘可是尊主的心肝,惹惱了她,當心她送你幾個火窟窿?!?/br> 那屬下想起梁修的死狀,頓時一個哆嗦,不敢吭聲了。 白鱘開始俯沖落地,喻辰也看清了地上的人,“尊主,韓長老身后那個,是不是就是你說過的趙萬惡?” “嗯?!睏顭o劫答應一聲,見喻辰笑了笑,又問,“你想干什么?” “嘻嘻,他要老老實實,我就不干什么?!?/br> 楊無劫看著她等下文,喻辰伸手一比后面法器,“他要膽大包天,就拿他試試我們的陰極縛仙陣?!?/br> “試試可以,別弄死了?!?/br> “尊主放心,我知道輕重?!贝髷钞斍?,當然不能先把自己人弄死了。 兩人簡單幾句對話間,白鱘穩穩落地,韓赫榮帶著趙萬惡上前行禮,并解釋說,其他兄弟都已各就各位,不能前來迎候尊主,請尊主勿怪。 楊無劫點點頭,轉身對跟上來的姜乘說:“先去你家落腳吧?!?/br> 姜乘驚愕:“去……我家?” “怎么?不想請我去?”楊無劫袍袖一揮,身上衣袍即變成普通修士穿的深青道袍,魔氣也收斂得一絲不露。 喻辰等人在落地前就都已套上隔絕魔氣的披風,姜乘目光從他們身上掠過,呆呆問:“都……都去嗎?” “他們不去?!睏顭o劫指指喻辰,“就我們三個?!?/br> 姜乘不懂得看人臉色,但畢竟跟隨楊無劫許多年了,知道尊主的脾氣說一不二,只得老老實實帶路,往莞城走。 楊無劫叫親衛隊的人、包括鐘鵲和柴令,都暫且跟著韓赫榮去隱蔽起來,臨分別前,喻辰特意拉過鐘鵲囑咐:“趙萬惡要是敢對你和令令無禮,就用陰極縛仙陣收拾他,只要不鬧出人命,我都給你們撐腰?!?/br> 鐘鵲還不知道她的好姐妹其實是位好兄弟,笑著答應:“您放心,我們不怕他?!?/br> 散了之后,剩下他們仨,外加一個風逐。姜乘近鄉情怯,一直繃著臉沉默不語,大佬向來不愛多話,風逐忽略不計,喻辰左右看看,只得自己提起話題:“姜乘你要不要戴個面具,城中人是不是都認得你?” 姜乘愣了愣,默默取出人皮面具戴上,還是不說話。 喻辰沒辦法,只得跟大佬說:“我最近才發現,稱呼也是個大難題,他們現在都叫我喻副隊長,我覺得未免過于啰嗦。尤其鐘鵲兩個,既是我的親衛,按理不該叫什么副隊長……” “叫主人不就完了?” “不好吧,我說了不拿她們當奴婢的?!?/br> “那你想叫什么?小姐?” “不不不!”罵誰呢?“我尋思著,要不就直接讓她們叫我喻辰姐,尊主覺得合適嗎?” 尊主還沒回答,一直游魂似的姜乘突然接口:“不合適?!?/br> “為什么?”喻辰問。 “分不出上下尊卑。叫大人還更合適些?!苯说?。 大人?這稱呼,喻辰一聽就想起古裝戲里那些長胡子老頭,正想說不好,尊主接道:“你看她像大人嗎?還不如叫夫人?!?/br> “???”你這說的什么虎狼之詞?! 喻辰正不知如何作答,姜乘伸過頭看看她,竟然點了點頭,說:“確實更像夫人?!?/br> “……”什么玩意兒就確實更像夫人了?!她哪兒長得像什么夫人了嗎? “不過她好像不讓她們這么叫?!苯寺掏萄a充。 楊無劫看向喻辰:“為何?” 喻辰:“……” 這叫她怎么說?! “那個……因為我不知道這稱呼,是不是可以隨便叫?!庇鞒叫⌒囊硪砘卮?,“怕萬一引起誤會……” “什么誤會?” 喻辰腦子飛快運轉,琢磨措辭,卻聽姜乘說道:“誤會是尊主夫人吧?!?/br> “……”這個姜乘絕對是天然黑吧?!剛剛還一臉憂郁、近鄉情怯,怎么轉頭就對她落井下石起來了? 喻辰氣的使勁瞪姜乘,楊無劫走在他們兩個中間,正看得清楚,他一向喜歡看喻辰瞪圓眼睛、鼓著兩頰氣呼呼的樣子,便笑道:“誤會就誤會,有什么要緊?你自己不誤會就行?!?/br> “呵呵?!庇鞒礁尚陕?,實在不知道怎么接,只好一指前面江水,“是不是到了?” 莞城沿江而建,盛產莞草,因而得名。這里的江水頗富靈氣,莞草也比一般的更加堅韌,編出的草席亮潔軟滑,斗元宗一年四季都要大批采購,因此城中普通居民多以編草席為生。 但姜乘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父母也會去劃船采莞草。 喻辰看他雕塑一樣僵立著、直直望向江中,自己也往茂密水草里掃了一眼,問:“怎么?看見誰了?” 姜乘沒說話,楊無劫道:“要么過去打招呼,要么先回家等,發什么呆?” 姜乘這才吐出一口氣,說:“進城?!?/br> 斗元宗勢力范圍內的城池,免不了要出入登記,今日又有新官上任,城門管事問得便格外詳細。 “無門無派的散修……”管事一雙三角眼向上翻了翻,“到鯉魚巷姜家訪友,我怎么不記得鯉魚巷有姓姜的?” 邊上站著的護衛想了想,答道:“是不是被開革的那個姜振永家?” 負責上前登記的姜乘咬了咬牙,點頭:“是。他們家已經不住鯉魚巷了嗎?” “早就不住了。你們來訪友,事先也不通個信兒嗎?”那護衛看看他,又伸頭看看他身后的一男兩女,突然有點懷疑,“你們訪的是姜家哪一個?” “姜家二兒子姜除?!?/br> “哦……”護衛放下心,“他們家應該是搬去紅楓巷了,進城去那兒找吧?!?/br> 姜乘抬腳往里走,三角眼管事忽然一伸手,攔住了跟在楊無劫身后的喻辰,“你也是散修?”他一邊問一邊色瞇瞇地上下打量喻辰,嘴邊還掛著猥瑣的笑容,“不像啊?!?/br> 喻辰不怒不笑,面無表情反問:“你也是人?”然后用挑豬rou的眼神上下打量,“不像啊?!?/br> 管事大怒:“你這個賤……”后面的話沒說出來,鋒銳冰冷的劍尖已經貼在他咽喉要害之處,他頓時哆哆嗦嗦不敢吭聲了。 喻辰輕蔑看他一眼:“要不是看陳道友的面子,你現在已經血濺五步,哼,不過一條狗罷了,也敢向我亂吠?!?/br> 旁邊那護衛全程無法反應,直到這會兒才回過神,顫巍巍問:“不知姑娘說的是哪位陳姓仙長?” “還能有哪位?自然是與成真君門下陳敘鳴真人?!庇鞒匠C揉造作地說完,抬手抿抿鬢邊,示意風逐收劍,轉身往城門內走了幾步,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定了回頭說,“你們要敢跟他泄露我的行蹤,我割了你們的舌頭!” 后面姜乘實在看不懂,悄悄問尊主:“她在做什么?” 尊主冷著臉:“釣魚?!?/br> “釣魚?”姜乘還是不懂,尊主卻不肯再說。 喻辰妖妖嬈嬈地走過來,只沖他們笑,也不說話。 姜乘被她這笑,弄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掉頭就往城內走,好一會兒才聽見身后喻辰恢復正常,問尊主:“公子,我剛才演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br> “是嗎?但我看他們好像都信了?!?/br> “那是他們傻?!?/br> “他們傻才好呢,回報上去,說不定魚就釣下來了?!?/br> 姜乘恍然,原來釣魚釣的是陳敘鳴??!陳敘鳴是尊主的仇人,把他釣下來,尊主應該高興才是,他為何還板著臉? 第41章 意外 姜乘雖然在莞城出生長大, 卻并不知道紅楓巷在哪里,非常符合他的死宅學霸屬性。 于是進城之后,他們先找人問了路, 才一路曲曲折折地找到一條與名字意境十分不符的破敗小巷。 姜乘到這時反而平靜下來,說道:“不要緊,反正這是他們住在這里的最后一天?!?/br> 喻辰假裝沒看見他紅了的眼眶,轉頭跟楊無劫說:“剛才聽他們說, 今日新官上任, 有歡迎宴,我想去湊個熱鬧, 公子去不去?” “好啊, 我也好久沒湊過這種熱鬧了。姜乘別愣著, 去問路?!?/br> 姜乘知道父母不在家, 便沒有那么近鄉情怯, 問清楚家就在巷尾后, 一鼓作氣走到門前。 喻辰跟在后面, 見那院子雖然不大, 收拾得卻很齊整,院里一半地方曬著莞草, 一半地方曬著編好的草席, 只在中間留了條通向院門的小道。 房屋是三間半正房帶兩間東廂房, 門窗都開著,也有人聲傳出, 顯然家里有人。 姜乘略一猶豫,自己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正房里面聽見動靜,有人迎出來:“爹娘這么早就回……呃, 幾位找誰?” 喻辰見迎出來的是個俊秀少女,先笑一笑,然后趕上一步,推推姜乘:“面具?!?/br> 姜乘沒有動,低低叫了一聲:“琳琳,是我?!?/br> “哥?”少女驚呼出聲。 正房里面又有人問:“誰???怎么了?” 少女沒有回答,沖到姜乘面前,上下看看,“大哥,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