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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黑著在桌前坐下,準備喝口涼茶解渴。 燭火一亮,對面出現一張臉,容蛟的心跳停了半拍。 小魚兒垂著眼簾不知想什么,容蛟推門時,他沒作聲,容蛟坐在他對面他還是沒出聲,直到點亮了燈燭,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燈火微弱的光只照亮他一張臉,他脖子以下的身體黑糊糊。 因為被嚇了一跳,容蛟帶著惱意,自顧自喝著茶水。喝一口抬眸瞧瞧對面,直到杯中的茶水見底。 容蛟終于去關心小魚兒出了什么事。 小魚兒緘默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剛才下了決定,再過一個月,就與花無缺決斗?!?/br> 容蛟也沉默,垂眸盯著杯底殘留的茶水,被燭火一照,仿佛已成猩紅色。 他干巴巴“哦”了一聲。 反倒引起小魚兒的注意:“你不勸我三思?” 容蛟輕輕搖著杯子,看里面的水漬緩緩流淌,輕輕說:“你下的決定,你自己負責,我憑什么干涉?” “沒錯,我自己負責?!毙◆~兒淡淡道:“也許我會死,到時麻煩你把我送回惡人谷?!?/br> 此時的小魚兒根本不像一條滑不溜秋的魚,他簡直是笨得往漁網里鉆。 容蛟忽然想起了西門吹雪。 他許久未去想他。 此刻忍不住想,明日他就要與葉孤城決斗,他今夜的心情是什么樣的?他面前有沒有一個朋友,他有沒有請朋友做好為他收尸的準備? “你不應該說這種話。我有點不認識你了?!比蒡月f。 小魚兒居然笑了:“我應該說什么” “你應該說,我想了好多種萬無一失的辦法,比如我找萬春流要了一種假死藥……” “他沒有給我假死藥……而且,你作假設時,不也把我看在敗的一方?” 容蛟于是無話可說,又不想馬上去睡覺,只好坐在凳子上,看著對面一張臉。 他想了很久,說出今夜最后一句話:“反正還有一個月,所以你能不能再變回小魚兒?” 小魚兒展開一個熟悉的笑容,無聲回答他。 十月十日,清晨。 再過五六個時辰,天又要暗下來,備受矚目的一戰就要開始了。 容蛟哪里都不想去,他的懶病感染了小魚兒,他們躺在一張床上不想動彈。 他們雖然閉著眼,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他們的思維發散,思維發散到哪兒就談話到哪兒。 容蛟說:“桂花是最香的花,花開的時候我們在惡人谷,惡人谷沒有桂花?!?/br> 小魚兒:“我想吃桂花糕了?!?/br> 容蛟說:“京城那么繁榮,做糕點的手藝人一定不少,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小魚兒:“再說下去,我肚子就要打鳴了。換個話題吧?” 于是容蛟說:“紫禁城哪一座殿是最高的?” 小魚兒:“孤陋寡聞,是太和殿?!?/br> 容蛟:“那他們就是要在太和殿比試嗎?” 小魚兒:“應該是,紫禁之巔不就是最高的殿屋么?” 容蛟忽然問:“你的輕功怎么樣?” 小魚兒答:“比你好一點?!?/br> 容蛟發出疑問:“太和殿有多高,我們上得去么?” 小魚兒一下子坐起來,直撅撅地坐在床上,轉過頭說:“我們需要買一條帶鉤子的繩索?!?/br> 容蛟睜開眼,也坐起來:“別人都使輕功,我們爬繩子,會不會太丟臉?” “我們現在是什么人?我們是嬌滴滴的姑娘家,姑娘家的事怎么能說丟臉,這叫自力更生!” ☆、紫禁之巔 直到正午,兩個人都沒有從房中走出來,花無缺等不到他們出來,只好自己進去。 他進去,兩個人都已起床,都已上了完好的妝。 或許是因為昨天花無缺說這里沒有江小魚,只有一個珍珠姑娘,所以小魚兒被人識破卻樂此不疲穿著女裝。 花無缺并非兩手空空,他平時的武器——那把扇子斜插在腰上,兩手自然下垂,一只手提著一個方正的油紙包。 “是什么?”小魚兒看過去。 花無缺把它放在桌上,拉開繩結,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灑滿整間屋子。 “是桂花糕,京城的老字號合芳齋里買的,你們嘗嘗?” 他對待他們的態度如往昔,仿佛昨夜的談話只是小魚兒的一場夢。 在有些人眼里,時間過得很慢。 在陸小鳳眼里,時間過得從來沒有這么快過。 他在昨日剛見了西門吹雪一面,就在任何人想不到的地方——合芳齋的后院。 就連陸小鳳也想不到西門吹雪就藏在小小的糕餅鋪里面。 西門吹雪留給他一句話,“如果我死了,請把我的劍帶出來?!?/br> 像他這樣的人,已把劍當成全部的生命,收劍與收尸又有何分別? 陸小鳳眼中酸澀,他并不想答應,又不得不答應,因為西門吹雪只有他一個朋友。 無論是覺得時間慢還是快,夜晚終歸來臨。 今夜的月亮比平常時候更大,光芒也比往常更盛,容蛟走出了客棧,走在青石板上,抬頭仰望這輪月亮。 不知會是誰的血將把它染成猩紅。 城門很高,像一座紅色的山,上面數不清的金黃眼睛正威嚴地注視前面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