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燕媚聞言大驚之色,握住茶盞的一抖,茶水灑出來,將衣襟都打濕了,她杏眼微瞪道:“他去了幽州抗敵?什么時候的事?” 崔蘅芷見她這副表情,便知她不知情。 她暗暗后悔自己說漏了嘴。 只得如實告訴她:“西北王是五日前出發的……媚兒,既然他與你無關了,你又何須在意他?!闭f著,她拿出帕子,起身去幫燕媚擦身上的水漬。 燕媚心里一涼,他居然去幽州了,為何事先沒有同她說起? 她之前或許猜不透他心中所想,現在卻隱約明白了他為何要放她走。 他此去幽州兇險無比,生死難說,或許他不愿意耽誤她,就答應放她走。 燕媚眼底透著復雜的神色。 之前她總是認為慕祈并未將她當做人看。 他只當她是他的玩物,她處處要看他的臉色,在府上過得日子更是如履薄冰。 可若說男人對她的愛是自私的,充滿占有欲,到了緊要關頭,他卻放她走了。 “媚兒,你是否在為他擔憂……你不會對他動心了吧?” “沒有,蘅芷你也知道,當年陷害我阿爹之人便是幽州節度使宋鯨,如今攝政王替我阿爹翻案,查出宋鯨犯下的罪過,這才逼得宋鯨狗急跳墻,說到底……若不是我求他,后面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蹦狡硪膊粫硖庪U境。 崔蘅芷知道她是心里愧疚。 見她將罪責都往自己身上攬,她不是很認同道:“媚兒,此事怎么能怪你,我聽阿爹說,宋鯨狼子野心,早就有謀反之心,他在幽州販賣兵器,通敵叛國,若是現在不除掉他,遲早會成為北齊的大患,事情也并非全然是因你而起的?!?/br> 崔蘅芷這般說,倒是讓燕媚心安了許多,但愿如此吧。 崔蘅芷見燕媚情緒低落,不想繼續說這些不開心之事,話鋒一轉:“你阿爹和兄長怎么樣?” 燕媚將心思從慕祈身上拉回來。 她如今已和慕祈分開了。 很多事情多想無益。 只盼著他能從戰場平安歸來,自己也不必每日在愧疚中度日。 她道:“兄長還好,不過阿爹的腿……在采石場被石頭壓住受了傷,至今都不能像常人一般走路?!?/br> 崔蘅芷皺了皺眉道:“那也真是太可惜了,可有想過法子醫治?” 燕媚眼底透著點點憂色,“這些日子也請了大夫上門來替阿爹診治,都說阿爹的腿骨已經合攏了,無法再正骨治愈?!?/br> 阿爹雖然嘴上不說什么,可心里何嘗不在意自己腿,只是不想讓他們兄妹幾個擔憂罷了。 崔蘅芷猛然想起來:“媚兒,我倒是聽說有個醫術不錯的大夫隱居在玉京的清泉寺附近,曾在宮中當太醫,先帝還是皇子時,曾從馬背上摔下來,摔斷了腿,正是這位太醫替他正骨醫治的,不過此人性子卻極為倨傲,要請動他不容易……” 燕媚眼睛卻是一亮,若不是崔蘅芷提起,她險些都忘了此事,她道:“無妨,只要有一絲希望,我便要試一試?!?/br> 崔蘅芷一走,燕媚便同燕朝玉和燕玄遠說了去請這位大夫過來之事。 誰知,燕玄遠聽了之后趕緊擺手道:“媚兒,別浪費時間,此人脾氣是出了名的差,你若去了,不僅請不動他,還會受一肚子氣?!彼喑竦呐畠?,怎么能受這等窩囊氣。 燕玄遠和燕媚的想法一樣,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但他也不想meimei受委屈,“要不這樣,由我去請,我臉皮厚,扛得住?!?/br> 燕媚心想這樣也好,若是哥哥去顯然比她更合適。 這回燕朝玉倒是沒有拒絕,只是也不抱什么希望。 黎不言那狗東西他曾見過幾次,眼睛長在頭頂上,誰都不能入眼。 去求他……他若肯幫忙,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次日清早燕玄遠就去了清泉寺,滿懷信心去,灰溜溜的回來,連黎不言的臉都沒見到。 他一個人回來,燕朝玉和燕媚姐妹二人自然知道他沒成功。 燕媚還安慰燕玄遠別往心里去。 畢竟這種高人不是說請就能請的動的。 燕朝玉也不在意,反正都是意料中的事情。 燕朝玉道:“算了,阿爹只是腿瘸了,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別去自討苦吃了?!?/br> 燕媚自然不贊同,不過她也沒有說出口,她若是告訴燕朝玉自己想要再去拜訪這個大夫,燕朝玉一定不會答應,只能私底下自己悄悄的去。 就在燕朝玉被拒絕的第二天,燕媚就親自去了清泉寺。 清泉寺是一座建在玉京城的小寺廟。 位置偏遠,離鬧市較遠。 背靠著青山,面前是天然的湖泊。 因為這兒的風水適合建陰宅,所以城中許多達官貴族都將祖墳安置在此處。 平日里這兒人絕對不多,非常清凈。 清泉寺也不大,前后兩個正殿,后頭零星散落了些禪房。 禪房旁邊,有一座草廬,燕媚今日就是來拜訪這草廬的主人黎不言。 她說明來意,并將自己攢下來的一點錢全部拿出來交給青衣小童。 那小童瞥了一眼,并沒有接她的錢,態度很是很淡道:“師父看病全憑緣分,你且等著,我去問問師父再來回你?!?/br> 第82章 草廬求醫 就算是燕朝玉親自前來求我,…… 不多時, 青衣小童便出來了:“師父說了,你父親的病他治不了?!?/br> 實則,不是治不了, 而是不愿意出手救助。 他師父聽說要治的是燕朝玉, 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擺手了。 被拒絕在燕媚的意料之中, 她早已做好了心里準備,但她不能這么輕易放棄,她問:“小郎君,黎大夫為何不愿幫我父親醫治,可有緣由?” 小童面無表情的回了句:“不知?!?/br> 燕媚只得放軟語氣求情:“小郎君,家父的腿傷實在嚴重,不能再耽擱,可否讓小女跟梨大夫當面說?!?/br> 那小童根本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微吊起眼角, 滿臉傲氣:“師父若是不愿意幫你, 你便是見了他也無用,女郎還是回去吧,別浪費時間了?!?/br> 燕玄遠同她說過,那日來草廬,也是被小童攔在門外,連黎不言的面都沒見到。 她可不想像兄長一樣無功而返。 這時,她看到草廬簾子打起。 從里頭出來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攙扶著一個年邁的老太君。 那老太君身材傴僂,邊走邊咳,兩人出來后,守在外頭的丫鬟小廝也緊跟上去。 此人燕媚并不熟,不過瞧著衣著, 應當是富貴人家的女眷。 兩人出了草廬后,便上了外頭的馬車。 那馬車上有家徽,寫著一個“王”字,莫不是出自太原王氏? 因她今日帶著冪籬出來,一身半舊的紫羅衣裳。 除了格外出挑些的身段兒,其他方面也并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所以剛才一行人出去后,也并沒有多看她一眼。 燕媚猜測著二人的身份,心里已有計較。 那小童見她不再說話,轉身就要回草廬。 燕媚譏諷的話輕飄飄的傳到了耳朵里。 “黎大夫嘴上說幫人診病不看重診金只看緣分,依我看他就是看錢辦事,他定然是嫌棄我給的診金少了,才不愿意幫我阿爹救治,嘴上說的冠冕堂皇,打著懸壺濟世的名頭,實則和那些貪財逐利的商人沒什么兩樣?!?/br> 那小童的身形驀然一頓,轉過頭來時,臉上已帶怒容,擰著眉毛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燕媚本就是故意激怒他,他若不生氣還不好。 此時那位夫人的馬車已經遠去,燕媚縱然說些什么她也聽不到。 她伸出細白的小手朝那兒指了指,“適才那位夫人衣著光鮮,想來是富貴人家的女眷,給的診金自然比我這普通人要多,不然,為何那位夫人能瞧病,我便不能瞧,你倒是說說原由?” 看不看病都是黎不言決定的,小童哪里知曉那么多。 倒是被燕媚一句話給堵住了嘴,不知該說什么好。 只是氣的跺腳道:“你……你……胡說,不是這樣的!” 燕媚見這小童上鉤了,心想到底是個孩子,心思淺的很。 她暗笑,嘴上卻一本正經的道:“你若是說不出個原由來,今日我便不走了,站在草廬門口,將黎大夫欺世盜名之事好生對外宣傳一番,或者你讓我見黎大夫一面,讓他當著我的面說清楚,只要黎大夫能說服我,我自此便不再上門?!?/br> 說完后,她雙手放到嘴邊,做了個要喊的姿勢。 她想過了,左右不過是被拒絕,要是不逼一逼黎不言,就徹底沒希望了。 小童從未見過如此難纏的女郎。 若她當真在這兒喊了,擾了這兒的清靜不說。 傳開來自然會壞了師父的名聲。 若是師父知道有人污蔑他,定然會不高興。 小童生怕她喊出口,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別叫,我去同師父說便是!” 小童去了沒多久,又冷著臉出來,見燕媚正好整以暇的等著他,他沒好氣道:“師父讓你進去!” 燕媚心中歡喜不已,朝小童福了福身子道:“多謝小郎君?!?/br> 小童依然板著個臉,冷哼道:“就算你見了師父,也別想讓師父幫你父親治病?!薄≌f完,轉身便進去了。 燕媚隨后跟上。 到了草廬內,燕媚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跽坐在蒲團上,穿著一身灰白的袍子,手里正拿著一個藥杵在搗藥。 這屋內沒有其他人,想必此人便是黎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