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而燕媚的所作所為卻讓他大為意外,明明進了他的書房,卻沒有偷賬簿,反而這樣弄虛作假打算謄抄一份拿去糊弄淮王,這讓慕祈也不明白了,這個女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玉瀾見慕祈沉吟不語,臉色淡淡的,似乎并不相信她說的話,玉瀾張嘴還要替自己辯解,“王爺……” 被慕祈皺著眉打斷,“好了,別說了?!?/br> 他的眸光淡淡掃向玉瀾,抿著唇,神色冰冷道:“你先下去吧,此事你既是一片好意,本王不追究你的過錯?!?/br> 玉瀾這次原本是抱著給燕媚致命一擊的決心來的,誰知道卻是這個結果,都怪自己還沒完全查清楚就來告狀了,現在不僅沒有扳倒燕媚,反而讓慕祈討厭自己,真是得不償失。 玉瀾腸子都毀青了,可也沒有別的辦法,不管燕媚說的是真是假,她都沒有任何證據直接指控她,再說下去只會讓慕祈不耐煩。 通過這次的事情,玉瀾也明白了,燕媚此人心機深沉,要對付她絕沒有那么容易。 也罷,她總會找到合適的機會。 想到這里,玉瀾臉色發白的退下了。 走時,她還瞥了一眼燕媚,見對方投來一個譏誚的眼神,玉瀾只感覺心里膈應不已,趕緊離開。 玉瀾走后。 “碰”的一聲,慕祈手里的那個賬本直接砸在燕媚的膝蓋旁邊,燕媚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便見男人站起身來,他走到她跟前,修長的手指掐住她白皙的下巴,被迫她將頭抬起來。 慕祈手上的力道極大,似乎要將她的下巴給捏碎,燕媚疼的吸了口涼氣,她蹙眉委屈道:“王爺,這是做什么?” 慕祈滿臉陰鷙之色,墨色的眸子中陰霾密布,仿佛隨時都可能掀起狂風暴雨,他沉聲道:“燕媚,你是自己說,還是想要本王替你說?” 燕媚知道,事到如今,已經瞞不住了,若是慕祈想要殺了她,她也無法替自己辯解,她的確進入過他的書房,玉瀾不知道書房那本賬簿上的字跡,但是慕祈知道,她寫的字跡和那賬簿上的一模一樣。 除非事先見過,否則又怎么可能寫出來。 可剛才他并沒有戳穿她,她還以為事情就這么過了,沒想到慕祈并沒有要放過她的打算。 看來她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以她對慕祈的了解,若是她不說實話,這個男人肯定會想盡辦法來折磨她,她還不想這樣白白死掉,或許坦白說出來,他還能饒自己一命,抱有這種僥幸,燕媚咬著唇道:“沒錯,妾的確進入過王爺的書房,也見過那本賬簿,可妾從來沒想過要偷走那本賬簿,若非如此,王爺今日看到的便不會只是一個只有封頁沒有賬目明細的賬簿?!?/br> 慕祈見她這樣一幅理直氣壯的樣子,被她給氣笑了,捏著她下巴的手不經意間力道便松了幾分,他冷笑道:“你還有理了,本王是不是還該夸你兩句?” 燕媚沒有說話,她知道不管這件事情的結果如何,進入書房看了賬簿已經足夠慕祈處置她了。 她是生是死全部在慕祈的一念之間,她只是在賭。 賭慕祈不會殺她。 若是要殺她,剛才在玉瀾面前他就應該動手了。 他對她還留有余地。 燕媚只得盡力去博取他的同情,她眼底再次浮出水光,那水光輕輕晃了幾下,從眼眶里滑落出來,順著白皙的臉頰淌下來,打濕了他的手指,慕祈被她滾讓的眼淚燙了一下,連帶著心尖也不受控制的發顫了顫。 燕媚哽咽道:“王爺,妾這么做都是逼不得已的,妾也不想去王爺的書房偷看賬簿,可妾沒有辦法,不得不這樣做?!?/br> 慕祈心底涌上一股郁燥,這種陌生的情感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他擰著眉道:“誰逼你這么做?淮王?” 他早就調查過了,除了淮王不會有其他人,那日她身上沾染的那股熏香味,便是淮王身上的。 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可能還來不及做其他事情,但要是密謀一個計劃,卻是足夠了。 燕媚一哭,眼尾出暈開一抹紅暈,連帶鼻尖都紅紅的,眼睛卻清澈純然,沒有一絲矯作虛偽,“妾的阿妹如今落在他手中,若是妾不幫他做事,妾也許這一輩都見不到阿妹了?!?/br> 她來王府這么久,慕祈還是頭一次覺得她對自己真誠。 想到燕婳,她又想到了阿爹和長兄,心酸更甚,眼淚不受控制一般往下砸,將慕祁的手指都給打濕了。 慕祁見她哭的收不住聲,氣極反笑,瞧瞧她這模樣,仿佛自己欺負了她一般,明明是她有錯在先,如今反倒自己成了惡人了。 他也沒想到燕媚會承認的這般痛快,當日淮王府上設宴,要她出來獻舞,而她想盡辦法引起自己的注意,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當時也不過是將計就計,將燕媚帶回府上,等著她露出馬腳,果然,被他等到了這一天,由此可見,淮王絕不像表面上這般順從。 他派燕媚做jian細,無非是想對付他這個攝政王,而萬一扳倒他這只攔路虎,以淮王皇長子的身份和能力,在朝中必定能大展身手,說不定將來有一天還能將新帝取而代之。 這個算盤打的可真夠響的。 現如今,燕媚告訴他,也等于曝光了淮王,淮王的確有野心。 看似在朝中無權無勢的淮王,其實和朝中許多大臣都有瓜葛,他沒想到工部的丁與義居然是淮王的人,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慕祁心里下意識的將所有的罪都轉移到了淮王身上,而眼前的燕媚…… 她臉上的淚水淌成了河,將泛著芙蓉色的臉沖得蒼白無比,慕慕祁心口微窒,他仿佛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心軟,捏著她下頜的手力道又忍不住重了幾分,他的眸中透著寒意:“你說出來,不怕本王殺了你么?” 燕媚感受到慕祁渾身釋放出來的冷冽之氣,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燕媚心想,或許自己想的太天真了,慕祁根本就不會對她心軟,她不過是他一個妾而已,在王府什么地位也沒有,憑什么以為慕祁會因為那幾夜就放棄自己的原則呢。 她沒那么重要。 燕媚一陣灰心喪氣,她淚眼朦朧的喃喃道:“燕媚若不說,難道王爺還能饒恕燕媚不成,燕媚絕無背叛王爺的念頭,燕媚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若王爺真要殺妾,妾也無話可說?!?/br> 雖然說出了這番話,可燕媚到底是不想死的,她原本來西北王府,就是想要救自己的家人,現在家人沒有救出來,反倒將自己給搭進去了,她的運氣怎么就這么差。 經此一事,她也算明白了,慕祁不是她想要糊弄就能糊弄過去的,淮王與她都太天真了。 慕祁看到她眼底的光一點點的湮滅,仿佛再也不抱有任何希望一般,臉上露出一抹凄艷,慕祁覺得刺眼,他想燕媚一定以為自己會殺了她,他就這么不值得信任么? 好歹……她也是他第一個女人。 何況這具身子,他也沒有膩,若真殺了她,倒是可惜了。 而且淮王那邊,單憑這一件事還沒辦法給他致命一擊,若是殺了燕媚,只會打草驚蛇。 不如將她留下來,讓淮王一直以為自己被美色所迷,放松警惕,露出更多馬腳。 而且沒有燕媚,還有各種各樣的女人會被送進來,她留在這里,自己也沒那么多麻煩。 頃刻間,慕祁心里已經閃過了許多個念頭,他要殺了燕媚的確很簡單,可各種原因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這個女人對他來說還有用。 慕祁垂著眸子,對上燕媚的眸光,那雙眼睛威嚴中帶著嘲諷,她知道,在他眼里,她就像螻蟻一般,兩人就這樣僵持了許久,燕媚只覺得這短短的時間特別難熬,她就像犯人等著被宣判一般,她覺得他捏住的不是她的下頜,而是她的心,被他攥在手里,除了疼痛,還有恐懼。 終于慕祁薄唇微啟,他的聲音格外沉冷:“燕媚,你的所作所為足以讓本王殺了你,不過今日本王要讓你活下去?!?/br> 說完,他捏著她下頜的手一松,燕媚逃脫桎梏,頓時松了口氣,她垂下雪白的頸,在袖里悄悄的攏了攏手指,掌心一陣汗濕,哪怕劫后余生,她的聲音里依舊帶著顫意:“只要王爺能饒了妾的性命,妾愿意為王爺當牛做馬?!?/br> 聽到她說當牛做馬幾個字,慕祁只是冷笑勾唇,沒有當回事,給他當牛做馬,恐怕這并非她本意,今日若非將她逼到了的絕境,她也斷然不會如此低聲下氣。 慕祁的長睫垂落如鴉羽,映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鮮明,他的眼中充滿復雜的神色,大概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真正對她心軟的原因是什么,他警告她:“你記著,你的命是本王的,若有他日,你再背叛本王,本王會親手殺了你?!?/br> 他的寵妾背著他和其他男人共處一室,哪怕什么也沒發生,也足以讓他憤怒,要不是秦風調查過后確定兩人在房間內并沒有發生什么,此刻,他會親手掐死她。 所以這一聲警告究竟是出于私心還是為大局著想,慕祈自己也不清楚。 燕媚知道慕祈是言出必行之人,若是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他一定會殺了她,燕媚打了個寒顫,嬌軟的身子微微的抖著,如花的唇瓣也褪了血色:“妾知道,妾絕不會背叛王爺?!?/br> 慕祈看到了她的恭順謙卑,心中的火氣歇了歇,他負手背對著她站著,冷聲吩咐:“你退下吧,這段時日在棠梨院中好生反省,哪里也不許去?!?/br> “是?!?/br> 從乘風院中出來,燕媚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腳步虛浮,走了幾步差點跌倒,幸好棠溪過來及時扶住她,棠溪見她臉色蒼白,雙眸紅腫,顯然剛才是哭過了,心疼道:“夫人,適才發生什么了?” 她被攔在外面也不許進去,先前瞧著玉瀾夫人抹著眼淚從里面出來,她想著里頭肯定發生了什么事情,她擔心燕媚在里頭受委屈,果然她出來就是這副模樣。 燕媚扶著棠溪的手,緩了幾息才讓自己的心慢慢平復下去,她搖頭道:“無事,我們先回去吧?!?/br> 她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平靜,內心卻仍然被慕祈剛才可怕的模樣籠罩著,這次淮王要她做的事情她是做不成了,想要見七娘的計劃也泡湯了。 如今慕祈揭穿了她,往后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讓自己靠近他,若是不能,她在這王府便如擺設一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更別說去救阿爹和兄長。 第26章 禁足深院 這樣一個女人,他犯得著這樣…… 一夜風雨, 將棠梨院中海棠和梨花零星的幾點花瓣都吹落了,青石板磚上零星灑落了幾點紅痕,棠梨院內安安靜靜的, 只有幾個灑掃的丫鬟在忙碌, 而正房門口則站了兩個粗壯的婆子,時時刻刻盯著院子里外的動靜。 燕媚被禁足了。 自從那日從乘風院出來后, 秦嬤嬤便派了兩個長得頗為兇悍的婆子來棠梨院看著她,燕媚只得在院子里走動,其他地方都不許去。 燕媚除了擔心淮王會對七娘不利之外,倒也沒有其他什么焦慮,如今她也算是正式失寵了,慕祈定然不會再來看她,她便是著急也沒用,每日只做香膏, 香料打發時間, 倒也安分。 比她更著急的是初蓉,淮王那邊一直來信催促她快點將賬簿拿到手,可誰也想不到燕媚會被無緣無故的禁足,初蓉只得催促燕媚:“夫人,王爺那邊等著您回信,您可得想想辦法?!?/br> 那日燕媚從乘風院出來,誰也不知道里頭發生了什么事,初蓉還道是她是因為別的事情觸怒了慕祈。 棠梨院內彌漫著一股花香,這攝政王府栽種四時鮮花,她要采摘花瓣制作香膏倒也十分容易,燕媚沾染了一身的花香,初蓉站在她身側, 聞著都有些迷醉。 燕媚今日穿的是桃色襦裙,襯得一張雪白的小臉越發瑩瑩似雪,雖被冷落了,可她心情并沒有那么糟,氣色瞧著也不錯:“如今本夫人已讓王爺猜忌被禁足,而這院子里也四處都是攝政王的眼線,本夫人自保尚且不足,如何替你家王爺做事,此事本夫人的確愛莫能助住?!?/br> 她說到“猜忌”二字,讓初蓉瞬間明白過來,她還道燕媚為何會被無緣無故禁足,原來是慕祈已經懷疑到她身上了,初蓉知道攝政王不好對付,但還得逼一逼:“難道夫人不想見七娘么?”不過初蓉并沒有猜到,慕祈已經揭穿了燕媚,在她看來,如果慕祈真的知道了,必然會殺了燕媚。 她當然想見燕婳,然而她現在無計可施,她表面上看似淡定,內心卻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重新獲得慕祈的寵愛,她不知道淮王會怎么想,她的如今的現狀根本無法去顧及其他事情, 她相信淮王暫時還不會動七娘,他還用得著她。 燕媚將一盒香膏緊緊的壓在扁平的玉盒里,抬起一對燦燦星眸道:“本夫人如今的情況也跟你如實說了,若王爺當真為難七娘,本夫人也無可奈何?!?/br> 棠梨院燕媚不能出去,但初蓉卻可,沒經過燕媚的同意,她趁燕媚午后小憩之時,找了個借口從偏門溜出來后直奔淮王府,卻不知一路上都被秦風跟著。 燕媚醒來時,才發現初蓉不見了,她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現在慕祈派人盯著棠梨院,有人出去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只期待慕祈不要將這筆賬算在她頭上。 淮王種了滿院子的玫瑰,五月初夏,玫瑰才剛冒出點花骨朵,淮王正親自拿著剪子在修剪被昨夜被吹亂的花枝。 初蓉走到淮王身后,福了福身子道:“王爺,燕夫人的計劃失敗了,攝政王興許懷疑她了,那個賬簿恐怕拿不出來?!?/br> 淮王修剪花枝的動作一停,詫異回頭,那張慣常溫潤的臉上露出一抹凌厲之色,冰冷的眸子掃過初蓉的臉,生生讓初蓉打了個哆嗦。 “為何會失???” 初蓉搖頭道:“此事奴不知?!敝恢姥嗝谋粩z政王叫去后不知說了些什么,回來就被禁足了。 高熾皺了皺眉:“她的人怎么樣?” 初蓉低眉順眼,不敢抬頭看他,“夫人如今被囚禁在棠梨院中,已有幾日不見攝政王,其他都如從前一般?!?/br> 高熾瞬間冷靜下來,以他對慕祈的了解,若是慕祈當真發現了她,必然會殺了她,絕對不會留活口,如今他沒殺燕媚,只是將她禁足,或許事情還沒到那么嚴重的地步。 只要慕祈一日沒有揭發燕媚,燕媚便還有用處,他暫時不想丟掉這顆棋子。 高熾握著金剪子的手緊了緊,他嘴角微沉:“既已經打草驚蛇,此事只能暫時擱置?!?/br> 如今丁與義正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若是那賬簿拿不到手,丁與義必然是難逃死罪,丁家那邊也不好交待,工部侍郎的位置空缺出去,到時候慕祈一定會想辦法安插自己的人。 但丁與義與慕祈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他將燕媚送進西北王府,主要意圖是扳倒慕祈,斷然不可因小失大。 初蓉不明白高熾為何要這般偏袒燕媚,在她眼里燕媚對淮王并沒有那么忠心,但主子既然開口了,初蓉不敢違令,只得按照高熾的指示辦。 秦風趕在初蓉之前回到了攝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