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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正一下,”師挽棠嚼著果脯,面不改色:“要餓死也是我餓死,你們已經死過了,沒有資格再享受咽氣的快樂?!?/br> 紀敏感到窒息:“……過不下去了,過不下去了,這家太難當了,大王,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 師挽棠鼓著腮幫子嚼蜜餞,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只手橫斜出來,骨節分明的食指上掛著個繡線精致的布袋子。 “……”師挽棠扭頭去看沈晏。 “……”紀敏從大王身上移開視線看向沈晏。 沈晏抖了抖手上的錢袋,微一挑眉,“愣著干什么?拿著啊?!?/br> 師挽棠還沒開口,紀敏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嘩啦啦倒出來一看,滿手的金葉子晃得他眼睛都瞎了,他一下子就驚呆了。 師挽棠木然地吧唧吧唧嘴,問:“你干嘛?” “云蒙靈果?!鄙蜿堂娌桓纳骸斑@里面一共有三十來片金葉子,抵三十顆云蒙靈果,剩下的,就算我這段時間的房費,勞駕了?!?/br> 師挽棠靜靜地看著他。 沈晏淡淡地回視著他。 “行的吧收下吧,”師挽棠從懷里掏了掏,又掏出十來片金葉子,自己摸走一枚,剩下的一股腦塞到紀敏手中,“拿著吧,這些能用很久了,正好,大家不是說后殿的臥房漏光嗎?你去請幾個工匠,加一層黑瓦?!?/br> 紀敏良久才反應過來,感動道:“大王我忽然覺得這個家我又能當了呢?!?/br> 師挽棠:“呵呵?!?/br> 正在此時,紀敏口中的夏霸天同學從偏殿繞出來,似乎是突然想起些什么,手里捧著一個漆黑的物件,腳步匆匆而興奮,沈晏這時看清,這鬼正是那日在黑河邊立于師挽棠身側的下屬。 “紀敏……大王你來了???”他嘿嘿直笑,結果目光一轉,看到沈晏:“呔!大王,那個那個那個……沈晏!對,就是他!” 紀敏六親不認,一巴掌拍他后腦勺上,嚴肅道:“怎么能直呼金主父親的名字呢!沒禮貌!” 沈晏:“……” “哦,”夏霸天迷迷糊糊地應了,舉起手里的東西:“不是,我是想說這個,我買花瓶的時候有個人撞了我,然后他就賠了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還會響,我也不知道是干嘛的,但他說很值錢……” 紀敏聞言,拿起來仔細打量一番,眉頭緊皺,“這邊上還有字,是什么我看不出來,不過這個材料……唔,很講究,說不定能當點錢,誒,沈公子,你最近還下山嗎?幫忙把這個當了唄?!?/br> 三道視線,齊刷刷落到了沈晏的臉上。 他的目光久久地在那塊機械表上停留著,眸中隱隱約約跳動著微妙的色彩,鴉黑的睫羽掩蓋掉一半的情緒波動,沉默良久,忽然意味不明地一笑: “不用當了,我買?!?/br> 第11章 甜糕 “……你買?”師挽棠擰起眉,狐疑地上上下下掃量他好幾遍,扣出紀敏手里還沒捂熱的那個錢袋子,舉到他眼前晃了晃,“你還有錢?” 沈晏:“……” 別說,還真沒了。沈晏垂下眼睫微一思忖,從容道:“立字據行不行?等回了昆侖宮我定雙倍奉上,但這只表很重要,你要是不愿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是一樣的,前提是你得把它留給我?!?/br> 師挽棠問:“……你怎么知道它叫“表”?” 沈晏“唔”了一聲,含糊答道:“以前見過,是很遠的地方流傳過來的小玩意兒,能準確地計算時間,勝在精巧觀賞性強,除此之外,并沒什么大用,偶爾被用來當小禮物討人歡心?!?/br> “……我怎么沒聽說過?”他瞅著沈晏,狐疑地嘀咕著,見他神情認真不似作偽,師挽棠捧著機械表盤蹭了蹭,指尖一片溫涼如玉,終于點了點頭,“確實十分精巧,用來送禮再合適不過,你既然想要,那便送你了罷,咱鬼王殿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地方,我看在你這盒果子的份兒上,滿足你這個小小心愿?!闭f罷,他將漆黑溫涼的石盤遞出,沒忍住好奇了一句:“你要送誰???” “……”沈晏收東西的動作一僵,抬起波瀾不驚的雙眼盯住了師挽棠,還未等他開口否認,師挽棠已經成功地在他的凝視中曲解了他的意思:“啊,我想起來了!”他合掌一拍,篤信道:“是凌虛峰去年接回來的那個小師弟吧?靈宥老頭的親兒子,早聽聞他與你關系很好,啊不對……好像昆侖宮的師兄們都很喜歡他啊,哈,這待遇可真夠好的,出門在外還有師兄惦記著,我當年就沒有這樣的待遇……” 他勾起唇角,似乎是嘲諷、又似乎是灑脫地笑了一聲,眼中閃爍著斑駁晦暗的,很難用語言形容的復雜色彩。 ——他當年一定發生過什么。沈晏想。 迄今為止,他對師挽棠的了解依舊是片面的,知道他過去如何,未來如何,大致能推測出結果如何,甚至能分析出他失控的原因——但他仍然不夠了解他,知道他當過混混,當過跑腿,當過碼工,知道他六歲以后家破人亡孤苦無依,一個人摸爬滾打很艱難地踩活了下來??伤麨楹渭移迫送??他家破人亡之前又是何種光景?他會不會也曾被無數人捧在手心疼愛? 后來靈宥仙尊偶然下山,遇他資質出眾,收為關門弟子,那時的師挽棠同樣才十八歲,是門派里最小的師弟,本該享受和夏竹青一樣的待遇,可不知為何,風言風語漸漸傳來,大家說他脾氣古怪、陰郁暴躁、難與人為善……漸漸與他生疏,這樣過了兩年,師挽棠公然叛出門派,靈宥仙尊全力制止,竟被他打傷而逃,至此,師挽棠的大名久久在昆侖宮黑名單上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