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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從碧嶺兒生平三件遺憾,幾乎件件與她相關便能看出,江落月不是碧嶺宮歷任宮主中最優秀的,但她絕對是最受寵愛的。 舒言心底一緊,雙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低下頭眼眶微紅,喉嚨干澀,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正百感交集之際,突然感受到一雙溫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你做得很好。冤冤相報永無止境。人在做,天在看,現在造下的孽,遲早都要一筆筆算清的。當年,九霄攜玉前來時,我就知……戰神的后人,與我碧嶺宮一脈,注定是一筆剪不斷,理還亂的債?!?/br> 他無言相對,抬頭望天,只見碧藍的天空有一行叫不上名的黑鳥劃破蒼穹。 “老祖,你恨……君奈何?”要找人算賬那句,他還記著呢。 “恨?并不?!北處X兒笑語晏晏地搖頭拒絕,神情轉換之快令人望塵莫及,仿若先前傷春悲秋,憐憫蒼生疾苦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樣。 “我并沒有如此強烈的情緒。算賬是真,嫉惡也是真,唯有貪癡嗔恨這些強烈的情緒,我通通感受不到。此番下凡,也只為君奈何而來?!彼Z氣平淡,仿若在訴說著一件平淡無奇的事情。卻是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間都帶著大智若愚的慧者之見。 “這應是吾最后一次故地重游了?!北處X兒笑了笑,毫不留念地轉身離開。卻在背對著舒言走出三步遠,發覺人沒有跟上時回頭詢問,只見碧海藍天,遮天蔽日的黑鳥整齊劃一地飛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顯然是有組織,有目的。 “那個方向……是酆都?”二人對視一眼,神情驟變,原地施展神通,縮地成寸,神行千里。 舒言體內魔力充沛,完全跟得上老祖神一樣的步伐,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二人已現身在酆都城外,比那些吭哧吭哧煽著翅膀飛的黑鳥快了不知道多少。 “酆都位于北嶺一帶,歷來是散修聚集之地……就算靈力稀薄,也不該稀薄到如此程度才對?!北處X兒低頭蹙眉沉思,看了眼空蕩蕩的酆都城門,沖舒言使了個眼色,雙雙邁入。 眼前晃過兩道黑影,見有客人到,店小二急忙擦著八仙桌,招待著客人坐,“呦,二位客官是今日剛到的?” 一男一女二人模樣都生的頂好,男俊女俏,站一起就跟天上那金童玉女似的,這種大人物單是在店里坐著就能攬不少生意。思及此,店小二臉上的笑意更諂媚了幾分。 “恩,剛到。敢問,貴城近日可是發生了什么大事?我觀此城家家戶戶閉門閉窗,人心惶惶,外來者也甚少,故而有此一問?!笨∶滥贻p的男子好脾氣地問,后面緊跟的解釋也令人心生好感。 店小二自作主張地上了一壺碧螺春,邊陪笑邊奉承道:“嗨,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這世道亂的緊。二位快嘗嘗,小店這碧螺春,可還入的了眼?” 俏皮可愛的女子落落大方地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沒說味道好壞,只是回味片刻,略有些不盡興地說:“茶水淡的很。有酒么?要最好的酒?!?/br> 店小二盯著人看了片刻,點頭:“小店倒是還有一壇上好的雕花酒,您等著,小的這就給您上嘞?!?/br> 美酒一上,香氣四溢,再配上幾碟小菜,倒也是浮生美夢。 正值響午,外面兒天熱,本來無人走動的大街上也有人三五聚集,擁戴著進來點杯茶喝。 客棧里三五零星有了人,便有模樣清秀的清倌拉著二胡咿呀啊呀地唱著小曲。 先前獨樹一幟的兩位客人似是被小曲提起了興致,抬手喚店小二,緊忙過去細問,就聽俊美男子笑問:“這首曲兒唱的倒是新鮮,我竟從未聽過。不知小二你可否解答一二?” 店小二看了眼桌上已飲空的酒壇,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盡忠職守地彎腰說:“客官,想來您定是在什么深山旮旯里待了有些年頭吧?這曲兒,咱們這秀兒姑娘已經唱了三年了,據說是從外地傳來的。講的吧,也不是啥稀奇事,三年前三大門派精英弟子受困三重關,電閃雷鳴,刀光火石之間,一對璧人登場,與那魔頭大戰三百回合不敵,伊人只得鋌而走險,以命相搏,這才換來了短暫的安寧??!” “噗!”一大口茶水噴灑而出,男子面色有些古怪,嘟囔了一句,“為何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又問向店小二:“你管現今妖魔四出,人人自危的亂世,叫做安寧?” 店小二苦瓜著臉說:“那不然呢?悶也是一天,樂也是一天。天塌下來還有那些大人物頂著呢,我們這些小人物,不也只有苦中作樂了嗎?” 俏皮女子笑語晏晏地接話:“確是如此?!?/br> 將最后一碗美酒飲盡,女子端著空碗笑說:“天門山開山老祖天奇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們嗎?想攻上神界,必須將整個天門山夷為平地才可。你們當家的是怎么做事的?三年了,連個天門山都攻不下來,不怕人貽笑大方嗎?” “哦對了,你這茶和酒里面加的料也忒淡了些,都不能讓姑奶奶我盡興。那些個栽你手上的修真弟子,莫不都是些剛下山的毛頭小子?這都能中招?!?/br> 店小二大驚,連忙退后三步,“你究竟是何人?!” 店內雜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齊齊站立,目光不善地看向這兩個不速之客。身上的人皮一層層剝落,展現出真身,臉上全是灰色的鱗片,滑膩膩的,半數以上的‘人’,連站立行走都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