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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柳棠放到石榴樹下的石凳上, 去拿擱在墻角的鐵鍬?;氐搅纳磉厱r, 見柳棠的手滑到地上,仔細地將那手擺回去。 就在這時, 童殊聽到向他靠近的腳步聲。 童殊蹙起眉,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來人步履施然, 聲音溫潤好聽:“你是誰?要對棠兒做什么?” 童殊沒回說話, 兀自踩了踩腳下的地, 挑了能接著陽光的位置, 提起鐵鍬甩出了第一刨。 那人不悅道:“你來我家, 刨我的地, 不合適吧?” 童殊只當沒聽見, 他手上動作很快,連揮幾下之后,被人握住了鐵鍬。 那人站在童殊身后,抽走鐵鍬, 擲到一旁,聲音冷了下來:“你是怎么進來的?” 北麓小苑有童弦思的禁制, 陸嵐出不去, 外人也進不來。五十多年沒人來過,突然來個青年還背著方才元神自爆的柳棠,那人危險地瞇起了眼,又道:“你是誰?轉過身來?!?/br> 童殊冷著臉,沒有轉身的意思,而是瞧著柳棠, 惋惜地道:“你的大徒弟剛死了,就在你面前,你也不關心一下,反而一直追問一個不相干的人,這樣合適嗎?” 那人面色一哂,也望向柳棠,現出點動容之色:“我這孽徒——” 童殊聽到“孽徒”兩字,火冒三丈地握緊了拳,咬牙切齒道:“你沒有資格這樣說我兄長!” “你兄長……”那人怔了一下,面上神情飛快地變幻著,然后微啞著聲道,“你……能進這里,又喚棠兒兄長,你是殊兒?” “閉嘴?!蓖忖晦D身,盯住了陸嵐,“你沒有資格這樣叫我?!?/br> 那人正是沒死的陸嵐。 北麓小苑五十年的囚禁更像是閉門清修,沒有給陸嵐太多痛苦,他美如冠玉的臉上沒有多少歲月痕跡,仍然可以輕易撩人閨夢,氣質甚至比從前更加仙風道骨,一眼看去衣冠楚楚、玉樹臨風。 童殊心中罵道:衣冠禽獸。 陸嵐見到童殊的臉,微微一怔道:“你長相變了……為何不是從前的樣子?” 童殊面無表情地道:“陸殊死了,我又不是他,當然不像?!?/br> 陸嵐愕然片刻,理解不了般,好像信了他不是陸殊,少頃才道:“他死了?他怎會死?” 童殊反譏道:“人固有一死。你是給了他金丹還是喂了他長生不老藥,才叫他不會死?!” 陸嵐一瞬間露出愴然之意,聲音微喑:“他是怎么死的?” 在童殊看來,陸嵐這是裝模作樣的難過,他木著臉道:“油盡燈枯死的?!?/br> 陸嵐搖頭:“不該。這才五十年,按修士的年紀算,他應當正值壯年,不該油盡燈枯?!?/br> “他都被你剝去根骨了,算哪門子修士?”童殊被陸嵐理所當然的態度給激起怒火,“他更應該在驅逐出芙蓉山后不久就死,不是么?” 陸嵐篤定:“他不會輕易死的。他就算剝了根骨,也會重筑?!?/br> 童殊反問:“你憑什么認為他能重筑?” 陸嵐聽出前眼之人所言皆是陸殊立場,他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來要你命的人!” “你的眼睛……很像小思?!标憤褂昧Φ卮蛄恐?,像要把人看透,片刻之后突然笑起來,“能來要我命的人只有一個,陸殊啊,你出息了,換了個身體,就敢來殺爹了?” 童殊冷笑一聲:“可別跟我攀親戚,我現在叫童殊,跟你們陸氏沒關系?!?/br> 陸嵐沉下臉:“你怎能私自改姓?” 童殊挑釁地道:“我連rou身都改了,姓為何不能改?陸嵐,你太不講理了?!?/br> 陸殊從前與陸嵐說話,向來都是敬慕且小心翼翼的,甚至帶著點討好的意味,從未如此放肆。 陸嵐再次打量這個像他兒子,又不像他兒子的童殊。 他的眼光很毒,露出精深的笑意道:“你今日要殺我?可你連魔王境都不到,怎么殺我?” 童殊囂張地道:“我娘沒有真人修為,不也一樣囚了你五十年?” 陸嵐已經確信眼前的人是他兒子,同時也明白對方并不認他。這在他意料之中,五十年前陸殊就敢打上門來要他認錯,是以他并不感到太難過,他微瞇的眼中略有精光,道:“你們……童氏……到底有什么神通?” “五十年了?!蓖膺z憾地喟嘆一聲,“你竟然關心的還是這個。我以為你至少會問問我娘如何?” “小思她……”陸嵐聽到這句,眸光微沉,喉間滾了滾,面上的悲意不似作偽,聲音也有些哽,“她葬在何處?” 童殊眉目間盡是鄙夷:“告訴你,好讓你刨了我娘的墓,解剖她的尸,方便你瞧清楚她有什么神通嗎?” “你就是這樣想你親生父親的?”陸嵐被童殊看得很不舒服,“我何至于狠心到那等地步,我與你娘不是你想的那般的?!?/br> “可別說我娘了,也別假惺惺地在這裝深情?!蓖鈪挓┎灰?,“想想你都是怎么待我娘的罷,配做人丈夫么?” 陸嵐垂下眸,壓著聲音道:“我們有自己的難處?!?/br> “難處?無非就是為一己私利,對他人威逼利誘?!蓖庋壑新冻龈械竭z憾的神色,他不像是兒子,反倒像是老子那般盯著對方,“陸嵐,到現在你還說這種話,叫我更看輕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