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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 童殊一個字都不相信傅謹說的! 就算是真的,他一件都不領情! 管他的,憑什么! 童殊想,就算那些都是童殊恨錯了,但有一件童殊沒有恨錯,陸嵐對童弦思之無情兇狠沒得洗! 童弦思是否自愿留在陸嵐身邊那是童弦思的事,陸嵐不該那樣對他母親! 任何一個凌虐妻子的男人都不得好死! 柳棠見童殊神色越發詭異,疑惑道:“師父一直好好的,小殊為何會這般問?” 像是在高處一腳踩空,童殊心臟急速下墜,整個人失重一般劇烈晃了一下——他猛地反應過來,此時的柳棠三十一歲,那時他二十四歲,陸嵐不僅活的好好的,還有力氣驅逐他。 還要再過幾年,才到芙蓉山血案。 童殊只覺一陣頭暈眼花,心中陡然空落,失力地腿一軟,頹然地跌坐于地。 方才建設起的心理城墻瞬間倒塌。 還沒到他要弒父的時候。 可總被這件事件吊著,煎熬著,太讓人痛苦。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他想,是該回芙蓉山看看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要先看《芙蓉劍經注釋》《芙蓉琴義注釋》。 答案就在那里! 柳棠看童殊發了許久的呆,他雖然不知童殊在想什么,卻看得出童殊心中不好過,像是很憂愁,又像是很難過,他抬手想像童殊少時那樣去撫童殊發頂,卻在伸出一半之時窘迫地縮了回去。 他已經失去了對小殊好的資格。 在小殊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能追著小殊同去。在小殊離開的那天,他選擇了留在師父與師娘的身邊。 他這個兄長,口口聲聲說要愛護弟弟,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他和其他人一般無二,也放棄了弟弟。 他就那樣看著小殊一步步走下芙蓉山,小殊沒有回頭,他也沒有追去。 到底是天生鐵石心腸,還是后天的銅墻鐵壁,才讓小殊一次都沒有回頭。 他恨那時的自己,更恨現在的自己。因為哪怕再來一次,他還是會留在芙蓉山。 柳棠喉嚨緊繃,說:“小殊,對不起?!?/br> 童殊知道柳棠在為什么道歉,奇怪的是,他離開芙蓉山的時候,并未對一直愛護自己的師兄有過期待,是以他也從未怨恨過柳棠。到如今,更加不可能添出新的怨,他道:“你留在芙蓉山是對的,陸嵐和我娘都需要你的照顧?!?/br> 柳棠卻是漲紫了臉搖頭道:“不全是,我也需要師娘的照顧……我并沒有小殊想的那般高潔?!?/br> 童殊勸道:“師兄,你在芙蓉山,維系著各方,很艱難吧?” 柳棠道:“不比你去魘門闕更艱難了?!?/br> 童殊道:“師兄,你真的不必為此覺得有愧于我?!?/br> 柳棠垂眸片刻,像突然下了什么決心一般,倏地緊緊盯著童殊:“因為小殊并未期待過師兄,對嗎?” 童殊一時不知該如何答好。 “這些年,我只見小殊期待過那個少年……”柳棠苦澀地道,他垂下頭,失魂落魄地沉默良久,終是說出那個名字,“景決,那個少年名喚景決,乃景行宗的臬司仙使,師兄……該早些告訴你的?!?/br> “……”童殊一時反應不過來,柳棠為何突然說起此事,又為何從前不肯說,“師兄,為何突然提起此事?你當年是認出他了是嗎?” “當時未認出,后來行走江湖,總能遇到。雖然他變化頗大,但我認出了他看我的眼神?!绷牡?,“我知道那眼神的含義?!?/br> 童殊問:“什么含義?” 柳棠往前撐了身子,他從未這般露骨而急切地看童殊,他眼底通紅,只盯著童殊,道:“小殊,你當真看不懂,旁人愛你入骨,為你癡狂,恨不得與天下為敵的眼神嗎?” 童殊不解:“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 柳棠目光凝在童殊臉上許久,無奈地垂下目光。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忍受不了地沉下肩,埋首于雙臂間。 之后童殊聽到柳棠一聲凄涼的嘆息,接著便是壓抑而苦澀的哽咽。 童殊等了許久,才見柳棠漸漸平息。 柳棠在回溯間的清醒,好似在方才那一刻全用盡了似的,他這一次進入迷茫,不同于從前的麻木不仁,更像是自我催眠一般,渾渾噩噩、失魂落魄。 好在童殊控魂柳棠并不難,童殊讓柳棠安靜下來,他替柳棠檢查了身上的幾處抓傷,所增有人攔著,入rou不深,肚子上有利器劃痕,也被及時救下了,否則便是一場開膛破肚取金丹的慘狀。 由此可見金丹生煞、經脈逆轉是何等痛苦,童殊想,難怪柳棠知道他在魘門闕,卻很少去看他。 因為那時的柳棠自顧不暇,再不像從前那般從容自在,做不到只要小殊出門,便都去尋。 此時細想起來,不難發現從前柳棠的反常。 只是他從前不曾期待,理所當然認為,他成為喪家犬之后,沒有人應該待他如初,不避他如瘟疫已是仁至義盡。 待終于安撫著柳棠沉沉睡去,童殊才答出了柳棠的那一問。 他確實沒有期待過柳棠。 這世道艱難,誰也不值得去期待。 當初他期待過那個少年嗎?或許當真有過,畢竟在十六歲那樣愛做夢的年紀,喜愛這世上所有美麗的人事物。那少年有著絕世的美麗,從天而降紆尊降貴看他一眼,他明知那眉目疏遠,可那眉目皆是他喜歡的樣子,怎能不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