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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倏然冷下臉道:“傅謹,你瘋了?!?/br> 傅謹俯在欄桿上,一雙眼忽明忽暗:“我早就瘋了,瘋子可是什么都做的出來的,我們的少主啊,我勸你還是回芙蓉山看看,很多人等著你呢!” 童殊道:“若我不回呢?” 傅謹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仰天大笑起來,低頭時目光轉到景決身上,意味深長地抿了幾分笑意在嘴角,再轉而對童殊道:“你會回的?!?/br> 童殊實在不耐煩,不愿接話。 傅謹兀自問:“今日聽聞陸嵐待你之事,是否又驚又喜?” 童殊當然不可能回答他。 傅謹道:“你啊,要是有良心,就不該再恨陸嵐了,而要感激他?!?/br> 童殊道:“我如何看待他,與你又有何干?” 傅謹道:“若你沒良心,我可就白說了呢。 ” 童殊道:“你此時說這番話居心叵測。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br> 傅謹道:“天地良心,我說的句句都是真話。只是么,我這人說話挑日子,說早了,你被怨恨折磨的日子便少了;說晚了,又添不了你往后的痛苦,此時說正好?!?/br> 童殊聽出幾分言外之意,他壓著內心劇震,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傅謹不依不撓道:“我最大的快樂,莫過于看你痛苦。只要是能讓你痛苦的事情,我肯定要以實相告,少主你心中的感受你最是清楚,難道還分辨不出我說的是真是假么?” 童殊心中咯噔一下,聯想到童弦思的那封要他弒父的信,再結合傅謹所說,某個答案呼之欲出……可當下由不得他深思與震動,他只冷笑回擊道:“照你所說,我回芙蓉山會痛苦,我又何必自討苦吃回去呢?” 傅謹沒料到童殊竟如此駁他,神色微變道:“少主,你必須回來,童夫人種下的因,該由你來收拾果?!?/br> 童殊下意識便問:“我娘做什么了?” 傅謹見終于抓到童殊軟肋了,語氣轉而輕松:“不覺得奇怪嗎?芙蓉功法多少代都沒有問題,怎突然到陸嵐這代就出問題了,童夫人身為主母能逃得了干系嗎?我可聽說,早年陸嵐與童夫人感情甚篤,宗內秘卷都肯讓童夫人遍閱的?!?/br> 童殊目露兇光,警告之話壓在嗓子眼,想到傅謹是個瘋子,遂垂眸掩了神色,狀似漠不關心的語氣道:“我娘過世五十多年了,死無對證,你也就這點空口白牙的能耐?!?/br> 傅謹一時又拿不準童殊現在是何想法,思索著道:“你和童夫人是不是有著某種神通?” 童殊哼聲道:“你總讓我猜來猜去,不如你也猜猜我有是沒有?” 傅謹是真看不懂童殊。 就在此時,一聲極輕的弦響,似壓抑的嗚咽,細細鉆進童殊內府,童殊一滯,面色陡然滄然。 那是一聲琵琶響。 不是尋常的撥弦聲,而是如泣如訴,肝腸寸斷的弦泣聲,他猛地按住胸口,眼底溘然一紅。 景決立時發現了童殊的異常。 童殊抬眸,望進景決眼里:“我聽到上邪的琴聲了,它在哭……” 景決見童殊眼眶薄紅,握住了他的手道:“它在何處?” 童殊沉沉道:“我能感應到它,說明它已到我十里之內?!?/br> 景決道:“可有方向?” 童殊憂心忡忡地指了一個方向,道:“它在找我——” 童殊當即抬腳便走,景決護在他身后,凌厲地瞥向傅謹。 真人的威壓、劍修的怒意,是難以承受的。 傅謹被鎮壓得緊皺了眉頭,放棄了再追進的動作,只忍著被威攝下的惴惴之意,強行補了一句話:“你那寶貝大師兄,怕是沒多少日子了,你要能治,便治治他吧?!?/br> 童殊疾馳時速度極快,掠身出樓,卻正外面一團混亂。 他們進樓頗久,景決的劍意壓制散去后,紅琴領奏《邀月》。樂曲蠱惑人心,誘得眾人失去理智地往清風樓里沖。 景行宗來了數十位行者,他們拉出警戒陣,但囿于這些人多為凡人,恐有所傷,投鼠忌器之下,一時未控制住人潮。 在場也有一些修士,可他們也騰不出手來。因低階的修士抵擋不住合奏的琴聲,同門里高階修士要自持又要照顧低階修士,頗有些捉襟見肘。 棲霞仙子今日是領了一隊人來的,此前還能衣袂飄飄遺世獨立,此時亦是疲于救援門下弟子,只在童殊出來若有所感的望過來一眼,卻無法抽身近前。 卻有一行人,隔岸觀火般翩翩而立。 他們皆是一身碧色宗服,胸前繡著大朵的金邊酒醉芙蓉,領頭那位玉樹臨風一表堂堂,落后他半步,恭敬的站著傅源。 童殊與景決對視,眼中皆是寒光,他們望一眼那位傅謹,又回頭望了眼清風樓。 以他們的速度,里面的那位傅謹不可能比他們更快,而外面又站著一個傅謹。 兩個傅謹同時出現,里面那個可以肯定是真的,那外面這位便是假的了。 如他們所料,外面這位正是紀茗所扮的假傅謹。 紀茗乃戲子出身,將傅謹儀態學得惟妙惟肖。他正露著矜貴得體得微笑,朝童殊與景決頷首致意,不死陣護衛著他,沖擊的人群對不死陣極為忌憚,自動避開他們,往樓中沖來。 童殊與景決正往外走,這些人如潮涌進,遇到他們不知是忌憚于景決的真人威壓還是什么,遠遠地避開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