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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甚得景決之心,他道:“你想如何學?” “不是學,我只是想看一看?!蓖饧m正道,“五哥你肯定會默《臬司劍譜》了吧,你一段一段誦給我聽,我兩遍就能默下來。默下來之后,我把它燒掉,就算完成了?!?/br> 景決當即想到了童殊送他的那張黃紙書箋,只要燒了童殊便能收到信。他其實一直隱隱知道童殊是有著某個特殊秘密的,但童殊不說,他便不問,只作不知。道:“每日誦五百字?!?/br> 五百字太慢了,童殊想要快點,道:“不能多誦一些嗎?” 景決道:“不太好記?!?/br> 童殊心道:我背的書何止千百本,一本劍譜不在話下。 待聽景決誦出第一段,童殊才知景決說的都是委婉的了,《臬司劍譜》何止是不太好記,是慘絕人寰的難記,拗口、生僻,而且還根本聽不懂! 童殊問:“五哥,你當年學的時候,多久背下來的?” 景決道:“一日?!?/br> “你一日就背誦下來,還叫不太好記?”童殊撇嘴,“可是,這么難記,你是怎么記下來的?” 景決有些無奈,他將童殊拉進懷里坐到書案前,從童殊身后俯到童殊耳畔,道:“臬司劍譜所用文字,并非官文,是景氏先脈的方言。后來景氏發展為景行宗,要執道全道,方言多不有便,便漸漸改用官話,方言漸廢。不過正支子弟自小有一門課是景氏方言,所以對我而言,背誦起來,并不算難?!?/br> 童殊被景決的氣息吹得一陣發癢,衛墜微微發紅,他聲音顫了顫道:“為何用方言寫劍譜?” 他話甫一出口,心中已想到一個可能,又道:“加密?” 景決嗯了一聲,眼中現出贊嘆之色道:“你這樣的學生應該很好教,或許我們一日能多習些字?!?/br> 他說著,從童殊身后探出手,拿筆沾墨在紙上寫下劍譜開篇第一句話——清樨兮結環?!咀ⅰ?/br> 而后道:“我與你分解?!?/br> 童殊覺得這五個字都看得懂,不必解釋,但他被景決突然轉變的語氣給驚艷到了,很像教書先生給學生講課的語調,儒雅而端正。 童殊不由有些心猿意馬,心跳微快地聽景決款款而道:“清樨指的是景氏第一任宗主的清樨劍,結環指的是這位太宗主在成婚之日將一盤珠子串成環,結環乃景氏子弟成婚時要行的一樣禮儀?!?/br> 童殊心中嘖了一聲,壓住了景決要去沾墨的手道:“你要不說,我哪知道清樨是指的劍?結環指的是成親禮儀?第一句才五個字就有兩個隱喻!若非景氏子弟,怕是無人能懂?!?/br> 景決道:“正是為了讓外宗之人看不懂,才如此寫的?!?/br> 童殊道:“也是為了加密?” 景決瞧著童殊手上的奇楠手釧道:“是。你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童殊道:“這才五個字,只是介紹前情,什么劍法都還沒講,有什么好問的?” 景決道:“你再想想?!?/br> 童殊想,五個字的解釋都在這里了,哪還有要問的呀。 他偏頭去瞧景決,順著景決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心中一動,道:“你給我的這副奇楠手釧,就是你們景氏子弟新婚時要結成一串的珠子?” 景決低笑了聲,胸腔微微顫起,貼著童殊后心,震得童殊心跳微亂,童殊道:“難怪鑒古尊看到我手釧時,說我得了此釧便要幫他?!?/br> “你以后不必理會景昭這般要求?!?nbsp;景決想了想又補充道,“也不必再答應他其他要求?!?/br> “……”童殊想:果然輩份差了一輩,地位就矮一截,堂堂景行宗宗主在景決這里沒有威風的嗎。 景決又寫了第二句——斷瑱兮太息。 五字落筆,景決神情微滯,道:“瑱指的是景氏男子吉服中系于筓簪懸于耳側的青玉,斷瑱指的是太宗主扯斷懸玉,揭去吉服之事?!?/br> 這是用典的手法,若非景決講解,根本看不懂這五字背后的典故。 童殊不解道:“太宗主不成婚了?為什么?” 景決低沉地嗯了一聲,頓了片刻才道:“后三字兮太息解釋了原因,他忽然憂心忡忡黯然神傷?!?/br> 然后景決又寫了五個字——霜芒兮云中。 童殊問:“霜芒指的是什么?” 景決道:“臬司劍劍芒是銀霜色的,這句講的是臬司劍降世之后又重返九天?!?/br> 童殊品出點深意,道:“太宗主成親的大好日子,突然脫去吉服,黯然憂心地想起得而復失的臬司劍,然后就不成親了。這是暗指你們臬司仙使不能沉溺于情愛嗎?” 景決身形更滯,黯然片刻:“只是陳述了太宗主向道的決心。歷代臬司仙使,也有不少是成婚的?!?/br> 童殊哦了一聲,思緒轉到心魔,心生一個大膽的假設:或許修臬司劍,有一個道心極是動蕩的過程,是以才要遠離情愛,否則便會極易生出心魔? 景決見童殊未再追問,他本就不欲對此多談,轉而提筆又要再寫。 童殊雙手撐到桌上,感嘆道:“先停停。這才十五個字 ,不是隱喻就是用典,如果不懂你們景氏族史,根本看不懂嘛,我一個外人怎么讀得懂?更不用說背誦下來了?!?/br> 他話落音,耳垂上一燙。 景決咬住了他的耳垂,懲罰似的輕啃了下他:“景童氏,你現在正在學景氏絕學,還敢說自己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