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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睹焉知真人芳容,已是人生之幸了。而倘若還能親眼見到焉知真人出手,乃是有生之年莫大幸運。 空氣中生出絲絲緊張的期待,在場之人,無論男女,莫不翹首以盼,目光急切地向四處逡巡而去。 大雄寶殿前廊西端,飄出衣袂一角。 不知誰先喊了一聲,指向那處,于是所有目光便聚往那里。 只見一女子緩步行來。 那女子一襲鴉色素紗禪衣,面如白玉,姿容秀致,在魔王魘鎮陣的烏云之下,山嶺雪一般的白非但不減亮色,反而更顯得清雅絕俗。 世人形容女子之美,最極致的詞莫過于“美若天仙”。然而,這四個字雖然常被用起,但卻從無人畫出真正的仙女,畢竟沒有人真正見過仙女,畫筆可以畫出極致美貌,卻無法畫出仙氣。 而此時,見那女子淡淡行來,周身如有清霜薄霧,似幻似真。 眾人不約而同地聯想到“美若天仙”這四個字 。 心中贊嘆:天仙也不過如此了。 十八羅漢在一嗔座下時,與焉知真人有過幾面之緣,而且真人到場,戰機便會徹底傾斜,坐鹿帶頭停下僧棍,望向焉知。 他們一停,一癡的進攻便顯得尤為突兀。 一癡原還想趁勢再襲童殊,見童殊信信站起,向他瞥來一眼。 那一眼不可一世,看他就像看隨隨便便什么東西一般,輕蔑至極。 一癡被這目光一刺,頓時心中如瘋狂蔓長了劇毒藤草一般,猙獰地使出陰狠殺招。 而童殊面無表情地轉開了臉,竟是連看都不看他。 下一刻,便有二道人影纏住了一癡。 爾愁的短笛,肆意的劍架住了一癡的去勢。 一癡大怒:“爾等魔人,竟敢在我寺撒野!” 肆意一個劍花罩住一癡,邪魅笑道:“撒野還用選地方?我殺人都不曾選過地方?!?/br> 一癡回斥道:“欺人太甚?!?/br> 爾愁輕輕掀起愁眉,憂怨地道:“大師此言差矣,方才你們十九人對我主君一人,以多欺少,才是欺人太甚。堂堂甘苦寺方丈,無恥至此,不覺得羞愧么?” 肆意、爾愁,一剛一柔,一邪一弱,無論招式還是言語皆將一癡封堵的死死的。 一癡一邊是怒極攻心,一邊又是對未來的絕望,他五內翻涌,眼前一黑,心弦已經松了,手上的動作便也減了勢道。 一癡這里暫時不必童殊cao心了,他轉向十八羅漢。 只聽坐鹿道:“焉知真人今日是要來替鬼門魔王做說客?” 焉知道:“今日之事并不需誰從中調和,只需你們平心靜氣即能說清?!?/br> 坐鹿道:“長明燈毀在他手,紫金缽已被他強取,今日大典被他打破,如此深仇大恨,豈是三言兩語便是能和解的,還是請焉知真人不要插手的好?!?/br> 焉知道:“何不聽陸殊說幾句?” 童殊就等著這一刻,他手上捏著方才打碎的長明燈殘骸,對著十八羅漢輕輕一抖。 幾縷青煙騰起,那殘碎的長明燈搖身一變,化為一張破碎的紙。 這是幻術?障眼法? 十八羅漢:“……” 眾人:“……” 童殊道:“方才打碎的那盞長明燈是假的?!?/br> 他說著,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盞燈。 七彩琉璃之中一灣清油,如云絮絳動,捧出一星暖光。那光在魔王魘鎮陣的陰慘之下,星火一般燃燒著,照得近處童殊如罩一層暖光,映得他唇邊若有似無的笑生出綺麗的光彩,竟似有了三分溫柔之意。 見過從前陸殊之人,不由皆是一怔。 重現江湖的鬼門魔王,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不止是那換了的軀殼,而是那眼里的光,唇邊的笑,都不同了。 童殊將長明燈托在掌心,向坐鹿做出一個呈送的姿勢道,“七彩琉璃長明燈,原物奉還?!?/br> 又出現一盞長明燈? 所有人都錯愕了。 坐鹿也愣住了,失而復得的喜悅與不敢置信的猜疑在他眼底閃過,他將信將疑地看向童殊,旁邊伏虎上前接了燈,細細察看,又傳與其他羅漢查看。 各人均是點頭。 坐鹿亦驗了此燈為真,臉上的煞色瞬間便降去大半,對童殊的敵意稍減,道:“紫金缽又如何?” 童殊不急著答,而是問道:“尊者可有聽得一嗔大師關于衣缽傳人之禪令?” “未曾?!?/br> “既無禪令,為何可傳予一癡?” “便是不能傳予一癡,也不該交由于你?!?/br> “我乃一嗔大師私家弟子,我替大師保管,有何不妥?” “你并非本寺在冊僧人,不該插手本寺內務之事?!?/br> “可是只有我了?!蓖獾?,“尊者,你看,若我不管此事,還有誰管?若我不來,今日紫金缽便是過了明路給了旁人,以后一嗔門下再想取回此物便是禮也不合、理也不對,我說的可對?” 坐鹿眉間深陷,抿嘴不語。 童殊繼續道:“一嗔大師弟子者眾,為何獨有我一人來行此舉?其他弟子是不出手,還是不能出手,尊者比我清楚?!?/br> 坐鹿仍是不語。 童殊:“我只是暫管此物,若今后甘苦寺選出傳人,我定當親自奉上?!?/br> 坐鹿這才出聲:“憑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