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辛五眉頭微蹙道:“并非指此?!?/br> “我知道你的指的是什么,仙道那些人嘛?!蓖饴柭柤?,無所謂道:“那幫正道人士自詡正宗,講究自己仙風道骨,哪會管魔道的盛衰死活。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他們看重的是自己那可憐的修為和冠冕堂皇的名聲。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肯定數十年如一日茶余飯后都要拿我的名字喊打喊殺,要拿我是問千刀萬剮,不罵我不足以顯示他們的清高和正派。仙長們一個個自命不凡,能罵魔王絕不罵小魔頭,五十年了也沒冒出個新魔王給他們罵,老罵那些陳詞爛調想必枯燥乏味得很,卻還是得日復一日繼續著,實在是虛偽,空虛,無聊,無能,要我說他們才是真正的可憐人!” 童殊長篇大論吐盡氣悶,一抬眸見辛五目光微沉地望著自己,連忙解釋道:“五哥,你別介意,我說的不是你。你與他們不一樣?!?/br> 辛五問:“何處不同?” 童殊答:“那些人是要對我趕盡殺絕千刀萬剮,你對我是義薄云天百般回護,他們可憐可恨,你是可敬可佩,不一樣,完全不一樣?!?/br> “義薄云天?”景決目光一涼,冷聲道,“你怎知我不是想拿你千刀萬剮?” 這話說得重了,似攜劍氣,童殊只覺耳邊一陣刀光劍影,心下一沉,好似真被刺了一劍似的,他懵了片刻,才故做輕松道:“你若要對我千刀萬剮,又何必費力叫我重生,我才不信?!?/br> 然而,辛五臉色冰冷,實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童殊陡地一陣森冷之感從腳底爬到后頸。聯想到景行宗可怕的上五刑和下五刑,童殊好一陣口不能言。他想,這段時間他是日子過得太順,腦筋銹了,竟然會認為景行宗的人是好招惹的,更不用說對象還是景行宗里最嚴厲的活閻王景決。景決想要誰受刑,少一刀都休想。他這段時間可是把景決得罪得狠了,景決說不定恨不得用上下五刑來好好招待他一番才能解恨。 童殊心中一時驚,一時懼,一時又將信將疑,他目光定在辛五身上,張口訥訥,忽覺手指一片冰涼,低頭一看,十指被捧進一雙冰涼的手心。 童殊此次用的是魘門闕大殿上掛的那把贗品上邪,那琵琶看著鋒利,實則暗含契機,像是會識得童殊慣用的手法。童殊原是已做好雙手重傷的準備,不想方才手一撫上去,弦絲的利鋒卻收起大半,是以彈完之后,童殊手傷比上次在天蝠洞傷輕了不少,雖然也是皮開rou綻鮮血直流,但沒有到深可見骨的地步。 然后,他便聽到了辛五想要殺人的一句話:“我現在就想要把你千刀萬剮?!?/br> “什……什么?”童殊身上好不容易剛服帖的寒毛又是一炸。 “重活一次,你如此這般,你重活一百次,你是否仍是如此這般?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童殊嘴快,答道:“我這副身體不是我父母給的……” 只聽辛五聲音陡地一寒:“所以你便用它傷它,毫不珍惜?” “不不不!”童殊連忙擺手,他看辛五低頭給他包扎,辛五垂眸,目光死死落在他手指上,一雙濃黑的眼睫擋住目光看不清情緒,周身威壓卻是前所未有的森冷,像是有無數利劍正要沖破松動的劍鞘,劍修的怒氣何其尖銳,童殊不敢想象辛五當真生氣的后果,他也不等辛五說完,也顧不上去想辛五想說的“與其”是什么,只來得及連忙接話:“五哥,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 卻說不下去了,因為辛五已經抬起目光,冷峻地看著他,把他滿嘴說辭全給凍回肚子里去了。 “又要說不疼?”辛五目光如劍,“你一貫是不會疼的,在鬼門君眼里,連生死都不在話下,小傷小痛不足為道。這些我已經知道,你不必再行解釋?!?/br> 童殊只覺兩人對話又要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連忙道:“可是你生氣了,我——” 辛五壓睫看向他道:“生氣?何以見得?” 童殊道:“這已經是你第三次給我扎手了,我老是勞煩你,惹得你很是厭煩,所以你很生氣?!?/br> 辛五突地掀起睫,鋒利的眸光刺過來道:“鬼門君于此等小事上倒又算得清清楚楚?!?/br> 果然越解釋越說不清楚,童殊不知哪里又惹辛五不快,無奈地摸了摸鼻子——都說在景行宗面前是討不到一個字的便宜,在景行宗的審問下,每個字都是有罪的。他生前與景決打交道,只覺景決惜字如金冷血無情,重生一回才發現景決哪是惜字如金,分明是字字如鋒一針見血,才不輕易開口。他一定是把景決惹得極不痛快了,才叫景決一反常態,字字逼人噎得他差點吐血。童殊只好坦白從寬,誠懇地道:“我這人最怕麻煩別人,可我不僅欠你一條命,重生之后一直在麻煩你,不僅沒有報答你還一直惹你生氣,我十分過意不去,總惹你生氣是我不對,我以后一定好好改正,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辛五動作很快,已經替童殊包扎好了,之前雖是氣場冷重,手法卻是輕之又輕,童殊全程幾乎沒感到有什么疼痛,只在他這句話落音之時,感到辛五手上一重,童殊痛得咝了一聲,硬生生忍住了收回手的反應,同時聽辛五冷冷問道:“過意不去,所以你便好言哄我,好意謝我?若更加過意不去,又待如何?你無非認為,我欲挾恩圖報,要你為我所驅使罷了。抑或者,我有不可告人的用心,想要利用你鬼門君的名號,做些你眼里正道人士道貌岸然且可恨可恥之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