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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真是如此,辛五每日與他同在谷中,不干涉他,但他一舉一動皆在辛五眼里,更像是仙門訓的死士,派來監視自己的。 如此一想,便通透了。 不管怎樣,首要出谷。出去之后,海闊天空,再做打算。 再者,那重現于世的六翅魂蟬,是他始養,這新死之人他也脫不了干系。種種跡像表明,有人布好了局,已在外面等著他了,面前這具尸體,就是要他出谷的請帖。 童殊想明白其中關節,反倒不急了。 他憑白重活一次,福禍相倚,定然有什么壞事等著他。如今有人引他出世,算是出了先手,他沒道理也沒余地不接招。 若他受得住,挨過了也就兩不相干;若他受不住,正好再死一次,回去做他的鬼王大夢。 豁然開朗,童殊不由輕笑一聲,輕輕爽爽地走過去道:“五哥,咱們出谷吧?!?/br> 五哥叫的是辛五。他日日吃辛五的白食,能在死人谷里能過著飯來張口的日子也算是享受,叫著叫著便順口了。 辛五并不意外他的決定,回身道:“何時?” 童殊道:“此時?!?/br> 辛五道:“好?!?/br> 山貓得了童殊游魂,通了靈,聽懂他們談話,從暗處竄出來,繞在童殊腳邊,輕輕咬著童殊衣角。 童殊蹲下身對它道:“你想跟我一起走嗎?” 山貓先是點了點頭,轉而又搖了搖頭。 童殊笑道:“你倒算有良心,放心不下這谷里的同伴。那這樣罷,你什么時候得空了,出來找我?” 山貓點了點頭,識趣地蹲到一旁,目送童殊。 童殊原要自己爬,擼起袖子,扯了扯藤條,再三確認藤條無恙,正要動身,一把劍橫在了眼前。 劍不是什么好劍,破破爛爛一身銹,但架勢挺足,劍身寬而厚,平平穩穩停在他跟前,一旁它的主人已收拾好東西,扎緊乾坤袋口,緩緩地走過來。 童殊看著辛五清瘦身板,再看看腳下這把大銹劍,狐疑道:“兩個人沒問題?” 辛五點頭,cao縱劍伏到地上,率先站了上去。 童殊也不扭捏,跟著上去,順口問道:“我看你收拾半天,都收拾了什么?” 辛五又不理他,足間一點,劍緩緩騰起。 童殊幾十年沒御劍,陡然起飛,一個猛地往前扎了半身,抬手就握住了辛五的腰。 被他這一握,辛五身子狠狠僵住,一把腰繃得如鐵,而后平平穩穩的劍突然劇烈地顛簸了幾下,童殊一驚之下更加抱緊了辛五。 辛五靜默片刻,冷冷回頭瞧他道:“你是怕,還是喜歡這樣抱著?” 童殊當然不肯承認是怕丟下去,便答:“喜歡抱著?!?/br> 辛五冷哼一聲:“這可是你選的?!?/br> 只覺一陣天懸地轉,童殊被辛五單手一拎夾在了肩下,這姿勢難堪、難受,童殊當即大喊:“不不不,我不喜歡抱著!” 可惜,辛五已經不理他了。 童殊被像夾小雞一樣飛了一路,終于破劍劇烈的搖晃一下,險險停了下來。 甫一著陸,童殊四爪撲騰著想要落地,就被對方一松手丟到地上。 力道倒是不重,甚至對方還好心地給他掉好方向屁.股著地,但這種方式還是不太體面,童殊正在破口大罵,卻見辛五一張臉比平常又蒼白了三分,正淡漠地警告地看向他。 童殊知道辛五身有重傷,這一番御劍耗費真氣,想是正不舒服。童殊撇撇嘴,心想自己搭了別人便車飛上來,人家沒問他要車資就不錯了,他身無分文就別挑坐姿了。 這么一想,陡然天寬地闊。 五十年的刑獄磨平了他許多棱角,也消磨了他的氣性。擱以前,他會想,人爭一口氣。 而現在,他會想,只要合道理,為人不爭一時之氣。 要爭的是千秋萬世。 童殊被押在戒妄山底暗無天日五十年,出來之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什么都自帶仙氣,心情無比舒暢,他時而追逐山風,時而駐足看花,他可快或慢,每次回頭,辛五始終不急不徐墜在他視線所及之處,是非常合格的監工。 也是非常嚴格的管家,比如,這日日頭方落,童殊還想往山里鉆,便被辛五拎著衣領丟到大道上。 童殊毫無抗爭余地,只能逞嘴上功夫:“我走還不成嗎,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別有事沒事只會動手?!?/br> 辛五原已轉過身去,聞言回身睨了他一眼。 童殊立刻非常識時務地舉手投降,他可不想再被像擒小雞一樣丟來丟去,衣領子勒著脖子的滋味能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太難受了。 曾呼風喚雨的陸鬼門何曾受過這等窩囊氣,上一個敢這么提他的人—— 思及此,童殊哽了一下。 曾有那么一個人,也拎著他的衣領子總聲稱要教訓他。不同是,那個人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細數下來,他還真沒挨過那個人的打。 也不知那個人,如今可好。 可惜他元神有傷記性不好,連那人模樣都快要勾畫不出來了。 正怔忡間,聽到一陣人聲。 童殊應聲望去,一隊農夫扛著鋤具,踩著田梗往道上而來。 童殊迎上問:“老鄉,前頭什么地兒?” 為首的農夫答道:“臨雨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