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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追正要蹲下來仔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頭忽然有人進來。 他抬頭一看,來的是季禎收下的小廝,江追認得也說過不少話的。 小廝上前先行禮,江追問他來意。 小廝笑了笑說:“是這樣的,昨天我家公子與江少主有約,等了一陣沒見著江少主過來,便讓我來看看?!?/br> “哦,這樣啊?!苯伏c頭,想到江熠便看向江熠的房間,看著那緊閉的房門,又有另外一重奇怪。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對于他們慣于早起的修士來說,已經可以算是很晚,可他到了院中也有一會兒,卻沒有見到江熠的房門打開過。 “等等,我去問問師兄?!彼麑⒒ú輼淠鞠葦R置到了一邊,邁步朝著江熠的房間走,心里還想著到時候不妨問問師兄這花草落葉到底是因為什么。 江追來到江熠房門前,抬手想要敲門,手還沒有碰到房門,卻感覺一股涼氣撲手而來,里面隨即有聲音傳出來:“什么事?” 那種撲到手邊的冷并非是天氣寒冷而有的冷風,而如同往人的骨頭縫里面鉆的陰冷,仿佛緊閉的房門之間關著的是無窮死氣,讓江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匆忙道:“師兄,是我?!?/br> 他心中說不出緣由地忐忑起來,聯想到方才自己打掃的枯枝落葉,手中竟然沁出一些冷汗。 可里面是師兄沒有錯,江追勉強自己稍稍定下心神,把來意表明,“是季公子派人過來,說是同你有約,正等著你?!?/br> 江追說完,里面沉默了一會兒,正當他以為不會得到后續回復,正想著應該怎么轉頭告訴季禎那邊派來的小廝好時,面前的房門忽然開了。 江熠的腳步無聲無息從他面前走過,徑直進了院子里。 的確是師兄,江追松了一口氣,看著江熠從自己面前匆匆過去的身影,也沒有看出來哪里不同以往。 他看向江熠敞開還沒有關上的房門,想了想伸手把門重新關上,關門的時間里,江追的視線自然是往這方才似乎傳出死氣的來源看去,然而室內擺設簡單一眼能看透,并沒有任何的不同尋常。 果然只是自己多想了,江追心道,又嘆息還是自己的修煉不過勤懇,以至于功課不過關,不知多久才能趕上自己師兄的一點零星。 他關上門,想完回頭,江熠已經走出院子,而季禎派來的小廝也屁顛顛跟了上去。 小廝只是普通人,感官并不敏感,卻也有些感覺今日江熠不同尋常。江少主自然是沉默而高潔,光是立著就與普通人有兩種情態,可如此時一半隔絕冰冷卻是少有。 小廝想了想還問他:“江少主可是身子不適?” “沒有?!苯诨卮鸬煤唵?。 小廝熟悉季禎的脾氣,想到方才自己出門之前季禎就已經撅嘴鼓臉的不滿樣子,雖然聽見江熠的否認回答,卻還是教他說,“江少主見了爺還是說自己身子不適,要不然爺指定不高興?!?/br> 他說了幾句季禎,再去看江熠,不知怎么感覺江熠又似乎比前面溫和了一些, 只是小廝也不懂,后面都沒說什么,只跟在江熠身后到了偏院。 季禎正在房間里吃早飯,吃得并不很認真,勺子在粥碗里面轉了幾圈,忍不住又抬頭望門簾處看。 若華見他這樣,干脆把粥碗端了起來,用指尖摸了摸粥碗的溫度。粥果然只有一點余溫,她立刻把粥拿開,又說:“爺再不吃,可都要涼了?!?/br> 季禎甕聲甕氣道:“好個江熠,昨天明明答應的好好的,這會兒卻還不見人影,難不成他比我還能睡?” 當他不知道江熠平時起得多早呢,他們可在一個院子里住過不少日子的。 季禎心里想,答應好的事情這樣不上心,一會兒等江熠來了,他非得抓住這個事兒好好敲打江熠。 若華哄不動也勸不動季禎,無奈嘆了一口氣,又走出去看一眼院子外面有沒有人來。好在須臾就傳來了腳步聲,若華探頭一看,果然是江熠,她臉上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笑容,轉頭快步回到了房間里面堆季禎道:“爺,江少主來了?!?/br> 季禎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起身到一半,屁股又落了回去,端起碗筷裝出施施然的模樣,眼珠子其實悄悄轉到了門簾那邊,偷偷瞧著。 等門簾下面露出一雙黑靴,他便立刻收回目光,呼嚕嚕喝了一口半冷的粥,口味差了些,他勉強沒有呸出來。 江熠融匯了自己曾經遺失的記憶,也明確了一個真相。 無論怎么說,是他殺了自己的母親。 那雙被剝奪了生氣的眉眼,與曾經栩栩如生的樣子一起在他的腦海里面回蕩。原來他的天賦驚人是因為此,殺了生母,斷絕了大半的俗世情緣,所以江恪從來告訴他,他天生應該走這條路。 江熠自小所受到的那些榮耀,他將要肩負的責任,他的骨骼驚奇,修為超群,全都是踩在他母親身上得到的。 刀刃刺進皮膚的瞬間,皮開rou綻,溫熱的血液噴濺到他臉上,每一寸記憶回籠以后都沒么清晰。 這份曾經被剝離出他體內的記憶現在每分每刻都在提醒著他,他的雙手如何骯臟,他便是污濁本身。 最最滑稽諷刺,江恪是江熠這十多年來最為遵從的父親,江恪說的每句話他都謹記在心。他以江恪為目標,向著他努力,順從而屈服在父親的權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