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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不知是否知道主人已經安睡,車輪滾動也慢了下來。 季禎的指尖白皙,松松得握著拳頭放在江熠身前,自小到大養得實在是身嬌rou嫩,幾乎透著膩滑的觸感。隨著季禎的吐息依偎在江熠身上。 他就像一只小獸對自己交出了全盤的信任,讓江熠無法不愛護不珍視。從第一眼見到季禎至今,他好的壞的都不加掩飾地呈現在江熠眼前。 從前江熠以為自己偏愛的是無暇,是在所有規則束縛下的完美狀態,斷然不會是季禎這樣的。 然而季禎皺皺眉,他就心神不寧,季禎展開笑顏,他便如沐春風。 江熠無法否認自己喜歡季禎,更不能控制自己不喜歡季禎,因此心魔可以在這一點上反反復復無窮無盡地引他墮落。 馬車穩穩停住已經好一會兒,車夫連同等候著的小廝都跟著等了小半天。他們相互看看,還是劉武上前低聲道:“爺,江少主?” 江熠聽見車外劉武的聲音,這才恍然回神。 劉武心中忐忑片刻,終于聽見車里面有了動靜,而后便看見車門從里頭打開,江少主正抱著他家爺從車里出來。 劉武一愣,連忙為他們兩人讓出路來,心中縱然疑惑不解也不好開口詢問,只緊緊跟上。 季禎睡得熟,腦袋窩在江熠的臂彎之間半點不察自己已經從車上下來,一路被江熠抱著進了院里。 江熠跨過門檻,腳步一頓,視線轉向院對面站著的江蘅身上。 江蘅看見他手上的季禎,神色明顯一怔,繼而才抬眸看向江熠。 江熠的目光與他交錯開,接著重新邁開步子朝季禎的房間走去。 若華本來看其他人都已經回來,唯獨沒見自己啊爺,正有些急。這下看見江熠抱著季禎過來,心下不由長舒一口氣,趕緊迎上去墊著腳看江熠懷里的季禎。 “江少主,這是,” “睡著了?!苯谘院喴赓W,打頭徑直走向屋內,到了床邊才彎腰把季禎放下來。 曙音的心回到原位,屁顛跟著,見江熠放下季禎便道:“勞煩江少主了?!?/br> 江熠重新站直身子,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垂眸看著季禎的睡顏,看得曙音覺得有些奇怪,正要再說點什么的時候,江熠才忽然動起來,轉身大步走了。 曙音坐在季禎床邊,注視著江熠離開的方向,又回頭看看季禎,不太清楚自家爺怎么穿得是女裝,只無奈地抬手幫著把他的鞋脫了,又給季禎蓋好被子,前后歸置好了,這才吹滅燭火走出內室。 江熠在進自己房門之前便看見里面亮著燈,他步速未改,推開半合的房門,余光看見里頭站著的江蘅也面色不改。 “師父要來了,”江蘅說,“師父是為你而來的?!?/br> 他打破沉默,回頭看見江熠的神色終于變了變。 “師父本在閉關,為何下山?”江熠開口問。 江蘅面上不似平日溫和,“為了你和季禎的婚約?!?/br> “我和季三的婚約是祖父定下的,”江熠背對著江蘅,“況且不日我們就要回云頂峰,有無婚約都與我無礙?!?/br> 他已經說的盡量無動于衷,然而說到“有無婚約”時,江熠的聲音還是在難以辨析中有一絲不同。 云頂峰對他和季禎的婚約一直未持正面態度,全門上下包括江熠都默認這婚約只是一張白紙。他肩負的是云頂峰的未來,仙道正統,天下的清明潔凈,不是季禎。 “我自然相信師弟你內心有權衡,”江蘅說,“只是師父恐怕覺得這婚約不妥,既然有無婚約均可,沒有這婚約也無不可?!?/br> 江熠沒有說話。 “你該離季禎遠些,他與你要走的路天差地別,你知道的?!?/br> 若喜歡都不能隨心,那豈不可笑?心魔的話再次在江熠腦海中響起。 伴隨著季禎軟綿綿的央求他:“你喜歡我好不好?!?/br> 他答應過的,他的確答應過的。 喜歡一個人的情緒是不由自主的,但能不能喜歡,該不該喜歡卻由現實所界定。 人生前近二十年的光陰,江熠恪守清規,他要成為什么人,該肩負起何種責任,都早早界定成行事的準則,如同絕對不容更改的對錯烙印在江熠的腦海中。 所以他喜歡季禎,但理智依舊知道江蘅說的話沒有錯。 他和季禎要走的路沒有高下好壞之分,只是不同而已,不同到根本沒有交匯處。 江蘅的視線緊緊落在江熠身上,對于江熠的沉默也保持著十足的耐心,直到江熠說:“我知道?!?/br> 天色晴朗,日頭攀空。 季禎蹬了一腳被子,露出被子下的肩膀。 屋里此時沒人,自然沒給他掖被角的,沒一會兒季禎自己把自己給冷醒了,他沒有睜眼,只把自己整個人都往被子里蜷,直到柔軟的背面觸碰到自己的臉,埋到眼下這才慢吞吞睜開眼睛。 屋里靜悄悄的,季禎也沒想叫人,他躲在被子里忽然輕笑了一聲,繼而像是打開了開關,嘿嘿哈哈又悶著笑了好一會兒。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因此驚魂的,美妙的,溫情的時候他也都歷歷在目。 雖然有被魔物差點擄走的驚魂,然而更多的情緒卻被后面與江熠的相處中和成了歡喜。 歡喜到季禎此時單單是回想起江熠的言行舉止就忍不住低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