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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西陸是鬼,那季禎倒是不怕了,只是心里多了些酸澀。 西陸今天下午與他說起自己練習功法的事情時,自卑地低下頭說自己沒什么天賦,只能用心加倍修煉,雖然和師父一起日子苦了點,但師父對他極好云云。 那模樣真是老實乖巧地過分了。 季禎自己從未吃過苦,卻極心軟能共情,聽了西陸的話以后,對他更有種保護欲。 可沒料想還來不及真對西陸好點。此時一推測,西陸竟可能是個鬼。笨笨的小修士,看見一盤紅燒rou都能亮了眼睛的人,竟然,還是死后變成鬼才吃到的嗎? 太可憐了啊。短短一生均是清苦,卻一心向道,為道而死,連個全尸也沒有,墳冢也無。 從這里一想,季禎心酸地不知道怎么自我消解。加之本來覺得西陸乖傻,而難得對人有的些許好感,在人鬼殊途前更像是一下撞上了南墻。 季禎將腦袋往江熠的肩上一趴,左右蹭蹭撇去一點淚花,本來是想要將情緒往下自己咽了,不想在江熠面前丟臉,但因為醉意卻終究還是忍不住一下哭了起來,“江重光?!?/br> 江熠本來只是等著季禎說話,卻沒想到季禎忽然抽泣起來,聲音委屈極了。 季禎眼睛紅紅的,他說:“我真的見鬼了哇?!?/br> 眼淚滴到江熠的身上,明明隔著衣物,卻讓江熠覺得如同滾水般燙人。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季禎才好,又以為季禎哭是因為害怕,“別哭,我幫你把那鬼殺了?!?/br> 卻沒想季禎一時更哭得傷心,“不,不能殺他,他很好的?!?/br> 江熠一時有些搞不清季禎的意思,“那個鬼很好的?” 季禎抽抽噎噎地說:“他,他生前是個小修士,但他還是說我好,他和你們都不一樣?!?/br> 西陸與他師父怎么能和云頂山莊這樣的大門比較,簡直云泥之別。但西陸給季禎的感覺卻比任何大門大派都真誠可親。 此時也不光是西陸給季禎的委屈心酸,他喝醉了酒,許多本來積壓在心里并不是真的不在意的情緒也跟著一起爆發了出來。 季禎曾經做的那個夢中,那些對他的鄙夷與輕視,講他不般配,將他棄如敝履還要踩上一腳,都仿若親歷。這無妄之災之于季禎全都是委屈與心有不甘。 “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你們都討厭我?!奔镜澾吙捱叞蜒蹨I都蹭到江熠的肩膀,這會兒已經快把他的肩頭都哭濕了,足見他心里委屈。 “我沒有討厭你?!苯陔m然不解,但季禎哭得他有些心焦又無措,“你在說什么?” “你在騙我?!?/br> “我沒有騙你?!?/br> “那你喜歡我嗎?”季禎吸了吸鼻子,暢快地哭完一陣后,困意翻倍上涌。他將臉貼在江熠的頸側,質疑般地問他。 “我,”江熠不知如何作答,喉嚨里有一個聲音想破土而出,卻被他又壓抑下來。 今天的月色依舊明亮,斜上枝頭,從枝椏間遮遮掩掩透出些光亮。 季禎的雙手擁住江熠,將他當作依靠般緊緊貼著,他要睡去之前,央求般軟軟地對江熠說:“你喜歡我好不好?” 然后我就可以和你退婚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剩下的半句話被季禎藏在心里,他耐不住睡意,臂膀松了松,腦袋一歪半睡過去。 因此沒有聽見江熠那聲落在月色中,極輕極輕的一字回答。 “好?!?/br> 江熠心里有什么東西在這時候得到了放肆的澆灌,破土而出。又好像一腳踏空墜落深淵。 第二十九章 摸摸小手 江熠拿起被施了定身咒放在架子上的,裝著夢魘的玉瓶。 “你身上有禎禎的味道,你去見了他嗎?”夢魘問得諂媚,它早在這里呆得無趣,恨不得飛到季禎身邊解解悶,“他什么時候來接我過去呢?” 江熠將它的定身咒解開,放到桌上隨口答道:“你還滿身魔氣,怎么過去?” 夢魘雖然有些不服氣,但不敢同江熠頂嘴,只好小小聲說:“季禎也許就喜歡我的魔氣?!?/br> 反正季禎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這是臭味相投。 季禎喜歡魔氣,這話在江熠聽來就有些滑稽。 見玉瓶立在那里雖然畏縮,但說話時頗為理直氣壯的模樣,江熠冷冷地一指推倒它,夢魘不由自控地在桌上咕嘟嘟轉了半圈,差點從桌上掉下去。 沒等夢魘找回平衡,它已經被江熠重新撿回手里,一股如火般炙熱的氣流包裹著夢魘,玉瓶一下懸浮在了江熠的手掌心,勻速轉動著。 江熠在抽出它身上的魔氣。 夢魘感到身周魔氣迅速流失到了玉瓶之外,少了魔氣,夢魘懵懂許多,它無法反抗,只能從玉瓶中往外看。 魔氣呈現淡紫色,被江熠吸納出夢魘體外后,并未太激進,而是淡淡一層纏繞著江熠執玉瓶的那只手,在其上流轉,然后慢慢向著江熠的手臂往上如蛇般游走。 江熠的視線跟著這股魔氣慢慢抬高,最后那團魔氣支起一半,便如同一條毒蛇正凝視著他。 江熠不為所動,他本來攤平的掌心在冷漠的目光里驟然收攏,如反手般輕松,那團紫氣猛然痛苦地掙扎起來。 夢魘看得害怕,雖然魔氣被抽出以后它便失去了與之的連結,可這一幕多少有殺雞儆猴的味道,它一動不敢動,就怕江熠不痛快要拿自己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