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仿佛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急切地問道“喪尸潮結束了嗎？”

    程久俯視著她，她跪坐在地面上，發絲凌亂，面容蒼白，充滿了脆弱的意味。明明受了那么重的傷，她醒過來第一件事卻是問喪尸潮結束了沒有。

    聚集地里面的人，對她來說，真的那么重要嗎？

    只不過是些脆弱的人體罷了。

    他半蹲下來，眼底的情緒化為一片模糊的暗色。他能從她的眼中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和眼神，那些情緒完全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才對。

    任意對他此刻的想法一無所知，固執地發問“我睡了多久？喪尸潮結束了嗎？”

    程久盯著她，在那樣急切和迷茫的眼神下緩聲說道“你睡了三天，在你昏迷之后的傍晚喪尸潮就結束了?！?/br>
    任意頓時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擔憂地喃喃道“不知道爸媽、顧嘉他們怎么樣了……”

    “你現在最好回到床上去?！背叹脹]有回答她的問題，避開她的傷處，將她從地面上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任意當然不肯乖乖躺著了，演戲要演全套。剛剛被放到床上，她就掙扎著起來“我睡了這么久，他們一定很擔心。我還是先回去，告訴他們我沒什么事……”

    “沒什么事？”程久打斷了她的話，平鋪直敘的語氣讓任意莫名生出一絲寒意，“右肩胛骨全部碎裂，斷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插入肺部。這里根本沒有維生倉可以進行直接治療，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死了？”

    任意畏懼地往后縮了一點，不敢跟他對視，小聲道“現在不是沒死嗎，我覺得我現在可以回去的，家里人一定很擔心……”

    程久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開口道“這么害怕我，不想留下來？”

    任意身子一僵，不安的情緒在她面容上劃過，她停了一瞬才道“沒有?！?/br>
    這樣的反應當然是騙不過程久。

    程久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說道“不用演戲，我知道你什么都記得?！?/br>
    任意臉色一變，更加警惕地盯著他，恨不得把自己縮到角落里。

    程久心底驟然涌上來不悅，他臉色陰沉了幾分，口氣卻沒怎么變，聽起來有些諷刺“拖著疲勞過度的身體打喪尸進化者，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殺掉喪尸。你都不怕死，我有什么可怕的？”

    任意緩了片刻，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如果程久打算對她做什么，她再警惕也反抗不了，她其實沒必要擺出這種姿態，反而像個笑話，只是下意識的行為一時改不過來。

    她把一邊的身體靠在床頭，回答程久的問題“我很怕死的，只不過有很多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br>
    “我害怕我在乎的人會死掉，害怕想要的生活守不住，更害怕自己的一切完全被別人cao控……”說到這里，她勾了勾唇角，嘲諷地對程久說道“你當然不會覺得這種東西重要，我們這些人都只是實驗體罷了，碰巧我這一只比較珍貴?！?/br>
    程久靜靜地聽她說完，黑眸盯著她很久，久到任意不習慣地偏過頭，他才一言不發地轉身，從桌子上拿過來注射器。

    任意也不反抗，躺在那里看他把針頭刺入自己的身體，將里面不知名的液體注射進去。她沒有問程久這是什么，也沒什么心情問，程久卻主動開口道“它可以協助身體的自動愈合，修復你破損的身體?！?/br>
    任意愣了一下，看向自己那一側的肩膀“還能好？”

    程久收拾東西的手一頓，語氣沉了幾分“能好?！?/br>
    他轉過身，清俊的眉眼蒙上了一層陰霾，唇角抿緊“只要你沒在立刻死亡，我就能把你就回來?！?/br>
    任意抬頭道“這是你們那里的醫療嗎？”

    “不是我們那里的醫療?！背叹玫?，“是我能做到?！?/br>
    任意沒說話，目光從程久身上移開，隨意落在對面的墻壁上。程久也沒再說什么，一直在整理東西，偶爾發出一聲輕響。

    房間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沉寂中，任意這時候才看清楚周圍的場景，在聚集地搬入c市市區后，程久改造實驗室的動作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他把這里徹底改成了不屬于這個星球、這個時代的模樣，到處都是任意不認識的設備，從天花板到墻壁再到地面滿是金屬的質感，和程久本人的氣質如出一轍。

    簡單的勘查之后，任意打破了寂靜，她問道“這些東西，是你帶過來的嗎？”她察覺到程久是愿意和她說話，甚至樂于為她解答各種問題。以她現在的處境，就算她不想和程久說話，也不應該任性，她可以通過聊天從程久這里獲得很多信息。

    和她想的一樣，程久很快就回答道“大部分都是，很多東西在這個星球找不到?！?/br>
    “是一開始帶過來的，還是之后陸續運過來的？”任意試探地問道。

    程久在桌子上寫著什么，平靜地答道“我有把它們運送過來的方法，在任何時候都可以?！?/br>
    不用任意再往下試探，他就把她想要知道的東西告訴了她。

    任意心底一沉，程久能這么容易運送東西就代表他能輕易地和他所在的星系交流，這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這代表著他們更加難以反抗程久，他們反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整個星系的科技文明。

    程久在記錄冊上寫下一長串的數字，他看了看，隨即轉身做到任意的床邊。他把研究服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面容淡漠“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可以直接問，不是這么試探?！?/br>
    他抬眼，漆黑的雙眸光華隱沒“耗費腦力——你現在最好不要做任何讓自己感到疲勞的事?！?/br>
    他這樣開門見山，任意反而有些猶豫，打量了他兩眼才問道“你的實驗是怎樣進行的，除了喪尸潮，你還想對我們這些幸存者做什么？”

    程久并不急于讓任意提問，安靜地等著任意開口。在聽到任意說“我們”時，熟悉的煩躁感又涌上來，他抬手解開了第三顆扣子，露出里面的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