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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俞取回四城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此事對蜀國始終有益的,因而蜀中也并沒有別的聲音,但在北魏和東晉就不一樣了,顏俞打的是三國的旗號,用的是三國的兵馬,干的卻是于蜀中有利的事,軍中與民間都議論紛紛。 這晚,楊斯吃飯時又同身邊的年輕士兵說起這事:“我聽說顏相可厲害了,一個人就收回了四城!” “哼!顏相當然厲害,也不看看多少兵馬在背后支持他!”年輕人血氣方剛,很明顯是生氣了,“別人干活有好處就算了,我們有什么好處?!” “別氣別氣,”楊斯趕緊安慰人,“反正也不是我們去?!?/br> “這次不是我們,你怎么知道下次是不是我們?” “哎?我們不是三國合縱么?北魏那邊都沒說什么呢,都挺開心的?!?/br> 年輕人不再說話,只狠狠“哼”了一聲,很不解氣似的,楊斯也不再說這事,拍拍他的肩,笑說:“吃飯吃飯?!?/br> 北魏確實沒有多大異議,主要是魏方未曾覺得有損,但秦正武卻是錙銖必較的,哪能容得下此等事情,更何況邊上還有狄行煽風點火。 “王上,顏俞此人,其心可誅??!” 秦正武也知道偏聽則暗,雖是心有不滿,還是把顏俞叫了來問個清楚,這么一來,又少不得與狄行唇槍舌戰的。 顏俞十分堅持自己的說法:“臣未曾要求南楚歸還四城,只是南楚受到三國合縱的震懾,想要討好和麻痹我們罷了,南楚慣會用此等懷柔手段,王上難道不知?” “無風不起浪,若是顏相在南楚半點沒提此事,為何街頭巷尾都在談論?” “我三國縱約書入楚,狄先生覺得南楚會最先想到什么?”顏俞頓了頓,似是留了點時間給狄行思考,“對方想要分化我們,才想出此等計策,有何奇怪?” 狄行一時想不到話來應這一句,又換了個問題:“就算是顏相說的這樣,那么,既然南楚要討好和麻痹三國,為何不見顏相說要將這四城平分給三國?四城獨歸蜀中所有,顏相難道能說自己一點私心都沒有?” 顏俞笑得輕松:“我當是什么大事呢?原來是這個,狄先生早說,我也不必白跑一趟。那四城原本是蜀中的土地,四城百姓仍以蜀中為故國,魏晉接管恐怕不大順利,況且四城在蜀中南部,與魏晉都不接壤,若王上非得要那點地方,恐怕管理的難度和花費的時間很快就會讓王上感到得不償失。最重要的是,那四城如今要什么沒什么,蜀國還要出錢出力重建,若我真是為蜀國打算,也應該為蜀國要點好地方才是?!?/br> 狄行說不過他,又不服氣:“想必顏相就是用此等巧言令色的本事說服南楚帝君歸還四城的吧,若單論口舌,自然是顏相說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有好處,你也不會這般坦然相告?!?/br> “四城就在那里,王上和狄先生不放心,盡可親自去看,若是有一丁點的好處,拿去便是,可若是真的什么也無,不如狄先生幫助蜀國重建四城如何?” “你!”狄行心虛,畢竟他沒有親自看過四城,要是還被顏俞拖下水去白干活,那可不是自討苦吃? “王上,”顏俞轉向秦正武,“可還記得臣多年前勸說王上不可打嶺陽,原因正在于嶺陽此處資源匱乏,即便得勝,只有得地之名,卻無得地之實,這樣的事,臣尚未加冠便不會做,難不成如今越活越回去了?” 秦正武坐在殿上瞇眼看他,腦子里飛快轉著,顏俞那時確是說過這樣的話,即使沒有,他也不得不承認顏俞說的有道理,為了幾座什么都沒有的城池破壞三國合縱,失去顏俞不值得。 “嗯,顏卿此話有理,是寡人多疑了?!鼻卣湟粨]手,正準備讓人叫人備酒食,狄行卻急忙一步上前:“王上!” “狄卿還有何話要說?” 狄行頓時啞口,顏俞沒有繼續逼問,窮寇莫追,這點道理顏俞還是懂的。 卻說顏俞取回四城之后,趙肅對顏俞可謂有求必應,趙飛衡是沒什么意見的,可架不住別人看不過去。顏俞不在的時候,單堯屢次上表提及此事,無奈趙肅如今根本聽不下去其他人的話,單堯只得從趙恭身上入手。 單堯從趙恭五歲起就教他識字讀書,如今趙恭已經十五歲,因著趙肅不常陪伴他,與單堯的關系倒更親密些。 單堯也不好太明目張膽地離間父子二人的關系,趙恭自小喪母,缺少親人關愛,沒有安全感,多疑得很,話說多了反倒容易引火燒身,只好把趙恭的目光移到顏俞身上:“顏相如今聲名大振,王上對他比從前更信任了些,日日與他在一處商談國事,世子若得空,也可去看看?!?/br> 趙恭一聽“日日在一處”便冷笑:“父王與我都不曾日日在一處,他們君臣倒是比父子還親密?!?/br> “聽聞顏相口舌功夫厲害,不僅王上,就連將軍,也對他刮目相看呢!” 叔父,趙恭自十歲以后就跟趙飛衡少有往來了,一來趙飛衡有了自己的孩子,少不得要分心;二來這些年蜀國實在不安,大人們好像都忙了起來,沒想到,是在忙著聽人說話么? 趙恭不再應答,低眉垂目,讓人看不出一點情緒,單堯知道,火只要點燃就行,若是煽得太猛,恐有自焚之險。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孔雀東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