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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派人去問了,您等著就是了?!?/br> 關仲闊心里打鼓,懷中顏俞還沒有醒來的意思,溫度燙手,他們原本想著,以顏俞的身份和口才,離開安南肯定沒問題,卻不想,最聰明的人如今竟是暈倒的。徐謙還在外面,若是到了約定的時間,他們還不出去,徐謙就會離開,畢竟這是他們的計劃,徐謙幫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又怎么能拖他下水?還有知夜君,知夜君這時候恐怕······ 天色已暗,宮中陸續亮起了燈火,歷時幾百年的宮殿就在簇簇燈火中安靜肅穆地佇立,春天的夜晚還是冷,讓人不由得微微發抖。關仲闊仍是沒忍住,再次出口:“我看那位兄弟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不如······” “這是做什么?”宮外來了人。 關仲闊微微抬頭,又立刻低下頭去,盡量擋住臉,守宮的領隊向來人行禮:“徐奉常,帝君的近前內侍說要將這人送出去,下官剛派了人去向帝君請旨?!?/br> 徐貞一看被抱著的那人,竟然是顏俞!再看抱著顏俞的內侍,頭壓得低低的,看不清楚,但身影卻有些眼熟。 難不成跟今晚的行刺有關?是要綁走顏俞?徐貞疑竇叢生,卻又擔心這人是暴徒,萬一將人激怒,后果不堪設想。 關仲闊心中同樣七上八下,徐貞是李定捷的姐夫,又是九卿之一,他們從前見面次數不少,甚至偶爾相談甚歡,只是現在自己身上背著個謀反的罪名,在相識之人與帝君之間,他又會如何抉擇呢? 一旦他選擇自己,這將是他們離開的最佳時機。關仲闊決定賭一把,面對徐貞,他還有機會,若來的是唐元,恐怕就不成了。 關仲闊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徐貞,沉聲道:“徐奉常,顏相病重,宮中不便醫治,我若再不能將人送出去,恐怕要怪罪的就不止帝君了,三國聯軍也不是好惹的?!?/br> 徐貞一震,心中萬念乍生,關仲闊怎么會在這里?刺客? 關仲闊又道:“何況,帝君已經在處理刺客了,我看這事等不及再請問了,您說呢?徐奉常?!?/br> 他不是刺客,徐貞心頭一松,但又覺得不對勁,只是徐貞是相信關仲闊的,當初林廣說關仲闊和李未一起造反的時候他就不信,現在又帶著顏俞······ 徐貞心中亂極了,他本就是接到宮中有刺客的消息才匆忙進宮,又怎料······如今還是帝君要緊,徐貞道:“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別拖拖拉拉的,天子之怒,誰也擔不起!” “是!”關仲闊垂首應是,“徐奉常說的在理?!?/br> 那領隊還想再阻攔一兩句,徐貞又朝他問道:“現在宮中情況如何?”在他回答的當兒,關仲闊已是帶著顏俞走了。 李未和徐謙約好,在宮門外一處不起眼的拐角等。徐謙弄了一輛馬車,出門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心中不安,便把弓箭帶上了,一個人躲在這里從夕陽還未下山一直等到了夜幕低垂。兩個時辰不到,他卻覺得比顏俞離開的這兩年還要難熬,身體中像有一把小火,來來回回炙烤著他的心,讓他不得片刻安寧。 直到他終于看見有人朝他走來。 徐謙尚未來得及反應為何顏俞是被抱出來的,關仲闊已是匆匆來到跟前,將顏俞塞進了馬車里:“徐公子,多謝!” 徐謙根本沒聽到關仲闊說什么,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顏俞。顏俞的衣服和頭發都亂了,大概是一路顛的吧,這么被抱著,定是不舒服的,只是他怎么還在睡呢?兩年了,俞兒都長大了,也瘦了,從前從沒這樣瘦的,定是在外頭沒有好好吃飯。俞兒還記得院子里的桃花和梅花嗎?你等著,兄長去摘給你,不,我們回家去,兄長不怪你跑出去,老師也不怪你,我們回去好不好?去歲的梅花開得可好了,可惜你沒見著,但是俞兒別怕,今年還會有的,兄長帶你回家等。 “徐公子,我們要走了?!?/br> 徐謙兩行熱淚淌下來,仍是緊緊地握著顏俞的手,不愿放開:“俞兒,俞兒他還在發燒,他這樣走不了的······” 關仲闊看他沒有半點要松手的樣子,生怕誤事,催促道:“徐公子,再不走顏公子就走不了了,到時候我們都得死,你想想知夜君,要是不能把顏公子送出去,知夜君可就白死了!徐公子,你是讀書人,想事情比我想的多,這點道理你想不通?” 徐謙整個人腦袋都昏昏沉沉的,好似他也燒起來了,只聽得耳邊嗡嗡地響,于是便自顧自說著:“俞兒,你醒醒,你看看兄長,你看兄長一眼······” 關仲闊一想到李未死在宮里,而徐謙還在這里不愿放手,恨不得把他的手斬下來,卻又知道他們兄弟多年,不舍也是正常的,只得邊掰開他的手邊說:“徐公子,你是要顏公子死在這里嗎?!” 徐謙突然像是被熱火燒灼一般,迅速縮回了手,又想起什么似的,將自己的弓塞到了顏俞的手里:“俞兒別怕······” 徐謙自知失態,強忍著心中劇痛關上了車廂門,對著關仲闊行了禮:“關將軍高義,請一定照顧好俞兒?!?/br> “我會的?!标P仲闊邊說邊上了馬車,就要調轉車頭。徐謙提前在車里給他們準備了換洗的衣服,他得盡快離開這里,萬一等會去報信的守衛回來了就麻煩了。 車輪緩緩滾動,徐謙覺得,那車輪仿佛從自己的心上碾過去。他的俞兒,分明離他這么近,卻又遙不可及,他還生著病,他生病得好好養,要很久才能好的,如今還要這樣奔波,為什么,為什么要把他們分離?徐謙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眼睛痛得不行,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又呆愣了好久,才失魂落魄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