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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季年看了眼與他對面而坐的裴淺。 裴淺卻正看著在主座上說話的李知茂,一動不動,目不轉睛,手里捧的酒撒到了身上都渾然不覺。 還真是看他看得都入迷了。 元季年笑了笑,眼底一點笑意也看不見。 他們要拿裴淺怎么辦,元季年完全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一點,若裴淺要繼續待在宋營,身邊只有一個李知茂維護,根本就保不住他。 徐左和其他弟兄對裴淺的敵意深重,視裴淺為眼中釘,早想著除掉他了。 李知茂又優柔寡斷,耳邊受著身邊那么多人的催促聲,選擇難免會被他們左右。 到時候面對著家國弟兄與美人的兩難選擇,最后能被他舍棄的,很可能會是后者了。 李知茂在最上面站著說話,話是很振奮,但他的話音卻激動不起來:“糧草今日已經送到,朝廷派來的支援想必也在幾日后便會到達,只要弟兄們堅持下去,宋營就還有一絲希望?!?/br> 下面一陣賀聲,各個高舉著手表示振奮,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得有多么高興,那一道道熱烈的目光全都聚在了他和裴淺身上。 對了,這場宴上的主角可是他,所有人都只是在配合著為他表演啊。 被打量得習慣了,元季年手里拿著酒杯,也變得更加坦蕩起來。 李知茂倒了一杯酒,舉了起來,目光也看向他:“朝廷送來的信件上也說了,只要大周確有要交好的誠心,我們也很愿意和大周談和。兩方達成一致后,便又能再見到十幾年前的繁榮景象了?!?/br> 元季年拿著銀制酒杯湊近了放在鼻尖,嗅著酒的清香,也不知是香味愉悅人心還是現在的處境太過可笑,總之,他看著酒中的人影唇角勾了抹笑。 李知茂和所有人都還在努力營造著事事平安的假象,目的還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罷了。 但就是不知裴淺會不會受到波及,若他真被綁去做宋軍的擋箭牌了,裴淺又會怎么樣? 也怕會很危險。 “為了我們雙方的友好往來,我敬兩位一杯?!崩钪麄儍蓚€人道,但這次他的目光,停在了元季年身上。 元季年當然也看到了。 李知茂第一眼看他時,看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手中的酒杯。 李知茂在他身邊也有段時間了,他在自己面前從未掩飾過的習慣,元季年還算知道一些。 酒里有什么東西,不用再想,他也已經知道了。 那邊的徐左也在看著他手中的酒杯,似乎早按捺不住動作了,隨時要從座位上沖過來一樣。 營里的其他弟兄們也都以同樣期待的目光凝視著他手中的杯子。 所有人的期望只有一個,就是希望他快點喝掉杯中的酒。 元季年第一次覺得,載了滿滿一杯酒釀的小酒杯居然也會這么沉。 那邊,裴淺手中的酒已經盡數倒在了地上,手一松,空杯掉落在地后,裴淺才反應過來。 他伸手撿了過來,抬頭時眼睛看到對面拿著酒杯的元季年后,裴淺心里一緊。 今日的氣氛實在有些異常。 自他得知有宴開始后,就一直心神不寧,一度想弄清到底會發生什么,但李知茂半點消息都不愿意透露給他。 倒是白白與他那么親近了。 他垂眸掃了眼手中已經臟了的酒杯,抬手又扔到了腳下,再抬眼看到元季年時,他已經仰頭喝下那杯酒了。 喉結聳動著,酒液一點點被他吞咽了下去。 “你……”裴淺想說點什么阻止,手下的小箭也發了力要打掉他手中的杯子。 可手中剛有所動作,元季年已經扔下了酒杯,杯里的酒液已經空了,只有剩余的幾滴酒珠滴在地上的毯上,如晶亮的血滴一樣浸濕了那一塊地方。 看著地上倒的空杯子,其他人都瞬間松了一口氣,只有裴淺眼里又失了神,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 “裴公子臉色怎么這么蒼白,可是身子不舒服?”李知茂看到他的表情,放下了酒,瞬間投去了貼心的問候,就要從座上走下來親自確認他是不是病了。 “我沒事,只是喝得有些多了,多謝李將軍掛念?!迸釡\仍然盯著元季年在的方向發著呆。 一眨眼,對面的人突然撐著腦袋對著他笑了笑,眼尾的小痣和他烏黑的眼眸相得益彰,嘴邊的笑在灼眼的燭光下還襯出了幾分玩味,身后的燭火都變成了朦朧背景來映襯著他,無奈又散漫的笑,簡直比燭火還耀眼。 都這樣了,還能笑的出來。 果然還是一個木頭。 坐在上面的李知茂很容易就看到了兩人碰撞的眼神,他坐了下來,心里的不甘沖上了眼底。 再簡單的說了幾句暖場話后,又聽了些曲,便已經到了宴尾聲了。 其他人都自覺散去了,剩下的人只有元季年,裴淺,丁右,徐左和李知茂。 其他人都走干凈后,李知茂下了座,到了裴淺身邊,握著他發涼的手:“裴公子,我們回去吧,太子殿下與丁老他們有些事要談?!?/br> “李將軍先回吧,我不走?!迸釡\發白的臉色讓他看起來很虛弱,但話里的堅決卻不像是一個虛弱之人能用出來的語氣。 他從李知茂的手里硬生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看到對面腦袋不斷一點點往下垂,全身一點點被抽去精神氣再也難抬眸看上他一眼的人,裴淺站了起來,身子不知為什么總在晃悠,整個人如置身云端,腳步也不穩當,意識有如微爍的燭光一樣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