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她在旁邊端菜盛酒,殷勤伺候,順便勾著二叔回憶起當年田佩蓉產下頭裂死嬰的事情。 第75章 于是錢氏趁著給兄弟倆添酒的時候,說了一段她新打聽的傳聞。 先說了那道觀與婦人避孕湯藥的私隱,然后說起田佩蓉在那沈家的死了后,有段時間跟定海伯爵府那位風流二公子過從甚密,只不過那位公子比田佩蓉還小了五歲,家里有妻有妾,自是一段風流不能成事,過一過甘露解渴的癮頭罷了。 成培年聽愣了,剛要斥責嫂嫂胡說,可是他自己馬上想到,他就是在定海伯爵府的酒宴上跟這田佩蓉重逢的。 那位定海伯爵府的二公子也是位儀表堂堂的美男子,長得是田佩蓉喜好的樣子。 若是那田佩蓉曾經跟那位二爺廝混時知道吃湯藥避孕,可遇到了自己卻不避了,這是遇到了合適的冤大頭了……才說得過去。 她就是存心懷孕逼著自己休妻,好迎她入門,結果因為太急,藥性未散,以至于連累了腹內的孩兒! 以前借著田家的東風自己仕途還順的時候,成培年倒沒怎么費心去想,可是后來因為鹽稅案,陛下重重責備了慈寧王府一系后,卻也沒有提拔他這個經手人的意思。 反而在慈寧王府一系的反擊瘋咬里,他糊里糊涂地犯下了包庇田家子弟構陷皇子的罪名,差一點就被革職查辦。 至此,他才明白兒子成天復跟自己說過的話——田家這是拿了他這個半路的女婿當掃路的掃帚,過橋的踏板。 這被牽連的余波漸止,成培年近些年才算是緩過來。 如今雖有些起色,可是因為田皇后惹了陛下震怒之事又被牽連,前天在公署里,還被上司不顧臉面地臭罵了一頓。 想著自己娶了田氏以后,家里家外的糟心事不斷。當初她誕下死嬰,自己還心疼得不得了,現在更是每日被她管得死死的不能外出應酬消遣。 原來自己就是個綠毛的王八,接爛貨的傻子! 成培年酒性一起來,當場就掀了酒桌,沖回去命人捆了田佩蓉的陪嫁丫鬟審問。 那丫鬟自然抵死不承認,直說夫人一直傾慕成家二爺,跟那位定海伯爵府的公子也是清清白白。 錢氏嫌二叔子審得不夠給力,當即找了人牙子,要將這丫頭發賣到下三濫的花柳胡同里陪著滿身腥臭的苦力大漢。那鳴蟬嚇得這才哭著漏了口風,說是夫人曾經私下跟那位二爺逛過清心道觀。 成培年也曾經被田氏勾搭得逛過寺廟,自然明白尋個隱秘處上香拜佛的精妙。 這頂遲來的綠冠壓得人脖頸生疼,頭xue直跳,他當即找田佩蓉對峙。 田佩蓉死不承認,只哭著要尋死覓活,以死自證清白。結果推搡間,那成培年將田氏推開,肚子正撞到了桌角處,當時下面就見紅了。 后來雖然及時尋了郎中,可是也沒能保住,據郎中說,夫人都這個年歲了,以前又產過死嬰,現在小產之后淋漓不斷,是傷了根本,以后恐怕再難生養了。 那日之后,田佩蓉坐起了小月子。成培年心里膈應,再也沒去過田佩蓉的房里去。 起初田佩蓉還想著擺出自己父親和姑母施壓,讓成培年低頭。 可惜田賢鐘被自家夫人鬧得,已經起誓不管大女兒了。劉氏當時跟他講得明白,那大女兒風流不檢點,讓姑爺知道了,自是由著夫家教訓。 他這個當岳父的過去,那是沒得找臭呢!畢竟田佩蓉是回田家時,跟有婦之夫私通的,乃是田家家風不正。 當父親的再給偷人的女兒去撐臉說情,傳到陛下的耳朵里就是私德敗壞,無藥可救! 田賢鐘被夫人的枕邊風吹得也惱起這女兒來,覺得她平日里主意大,四處惹事,也合該被人教訓了,于是立意不管。 至于皇后,據說這幾日在宮里設了佛堂,連日誦經,別說宮外之人,就連宮里的嬪妃也不怎么常見,田佩蓉哪里能指望得上姑母? 如此一來,田佩蓉無計可施,尋思著自己就算養好了,也沒法自己再生養個孩子出來。 于是為了討好成培年,接連把自己兩個貌美的丫鬟開臉送給了成培年,免得他在外面尋花問柳,抬個不省心的回來。 一時間,成培年的房里接連納妾,開支也變得多些,田佩蓉只能拿著自己的嫁妝銀子往里填,指望著挽回些成郎的心。 畢竟她若是再改嫁的話,名聲已臭,又同繼母不和,處境實在是艱難。 成家的這些事,這次也不知怎么的,彷如墻院漏風一般,傳得滿京城都是。 也不知是不是那位有些瘋魔了的劉氏的手筆,立意要將害了自己女兒的繼女名聲搞臭。 盛桂娘聽說了成培年院里的這些糟心事后,仿若抹了宮廷秘制的回春雪膏,笑得眉眼都飛揚起來——“他還真覺得自己挑了個金枝玉葉的貴女?沒想到卻不止撿了沈家公子一人的牙慧?!?/br> 王芙想著這幾日錢氏沒少來,總是話里話外地說當初桂娘在家的好處,便試探道??;“那成二爺不會是想休了田氏,回頭再尋你吧?” “呸,我得灌多少迷魂酒,才能跟他復合?”桂娘現在光想想都覺得惡心得不行。 她如今也品出好滋味來了。自己當初和離分了大筆家產,兒子如今仕途正盛,女兒嫁入了富貴人家,她每日不必伺候老爺起居,只需自己頭臉打理清爽,便出門交際飲茶,快活自在極了。 就算是再另外尋個才貌俱全的如意郎君再嫁,她都不見得能應下,更別說成培年那種惡心的老東西了! 不過成培年并不這么想,看透了田氏的水性楊花后,他真是愈加懷念前妻了。 得晴成禮時,成培年很主動地出來走了走形式,畢竟父親安在,若是不出席婚禮,會被外人誤解是得晴不孝,沒有請自己的父親。 成培年原本還想著拉著田佩蓉這位繼母一起受禮。 倒不是怕田佩蓉多想,沒有面子,而是這般重要的場合,成培年原本是想著做一做臉,讓外人看看他成家夫妻和睦,妻賢子孝的美滿。 不過那田氏下馬車的時候,就被人攔住了。 成培年沒想到這大喜的日子,自己的兒子居然還不給面子,當時便瞪眼睛,可是兒子說得明白,田氏若敢登門,那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必進來了,反正他已經跟袁家二老講明了自家的情況,所以meimei的婚禮,就算沒有父族家的人出席,也不會認為失禮。 成培年拿自己這兒子一向沒轍,如今他的個子甚至高過自己,沉著臉往那一站,比他還像爹老子。 可若是不去,豈不是讓外人看出他這個當爹的在成小將軍的眼里不算什么? 如今田家沒有可依仗之處,若再跟仕途正旺的兒子交惡,那就大大不妙了。 所以想到這,他不由得狠狠瞪了田佩蓉一眼。 田佩蓉明白成培年的意思。 宮里這幾日不太平,田佩蓉有許久沒有見到皇后姑母了。這次東宮的事情,她也是為虎作倀的一份子。 如今太子似乎識破,甚至反手做局,讓陛下與皇后私下交惡。田佩蓉的處境也十分微妙,當下見好就收,只一副委屈樣子,柔聲安慰成郎莫要動氣,便徑直坐轎子回去了。 一路穿過巷子,到處是人聲鼎沸,她好不容易爭搶來的男人,又要跟前妻坐在一處受禮。 在外人看來,倒好像桂娘是正妻原配,她這個繼室反而像小妾偏房,一時間田佩蓉坐在轎子里,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愣是將手里的一方巾帕給撕碎了。 而那成培年入了宅子之后,卻發現他并不是跟桂娘同坐飲茶。 那天成將軍府特意開辟了兩個堂口,兩個和離的昔日夫妻分室各坐一堂,分別受禮。 只不過桂娘是坐正堂,而成培年這個當父親的則被排在了偏堂。他當時氣得要拂袖而去,可是卻被他大哥按住了。 成培豐的算盤打得精,他小聲道:“你若是走了,以后就別想再沾你兒子與女兒的光了!兒子女兒是桂娘在養,讓她坐正堂又如何?袁家可是門好親家,你不趁此結交一下,難道是跟錢有仇?田氏的嫁妝也是有數的,你一個大男人總要手里多些營生才好?!?/br> 如此一來,成培年又被勸下,只跟幾個成家的長輩一起,在偏堂孤零零地受了一杯女婿茶。 那個新女婿也是個憨貨,跟著他不懂事的女兒一起拉著臉,敷敷衍衍地施禮,對他這個岳父毫無恭敬之意。 前來送禮的人,看著這舊日夫妻分堂受禮,也都清楚里面的緣由。若不是成培年當初行了偏差之事,怎么會如此不著兒女待見? 桂娘還真是個有骨氣的,硬生生一個人將一雙兒女都拉扯得如此有出息! 不管怎么樣,得晴便就此上轎嫁為人婦。家里的幾個哥兒也作為送親的娘家人一同到新宅子吃酒去了。 這新人事情繁雜,府里每個人各司其職,譬如知晚作為家里的大管事的,便負責起嫁妝禮隊的事宜。 她甚至前院的觀禮都沒來得及去,只帶著一干管事婆子去清點箱子,吩咐送親之人諸多事宜。 等她在后院忙完了,總算來前院觀禮時,卻看見幾個表哥的同僚正圍著表哥笑。 “我的老天爺啊,你們成盛兩家也太節儉了吧?這從老到小的,都是從一匹布上扯下來的衣裳嗎?” 知晚聽不得別人嘲諷表哥,可走過去的時候,她也愣住了。 表哥今日依舊是玉樹臨風,雅致以極的氣韻,可他身上穿的,卻是自己前幾日新裁出來的青綠長衫。 看著旁邊的人笑話表哥,知晚立刻緊張他們是不是笑衣衫做得不好看,可是這針腳都是凝煙幫著她縫的,她看不出哪里不好。 可就在這時,凝煙拉了拉她的衣袖子,小聲道:“怎么今日青云少爺跟平哥兒也穿了這套?” 知晚閃目看過去,正跟一群小公子們分鞭炮的書云居然穿的也是自己新做的衣裳。 而另一側,正撅著屁股跟meimei在地上捉螞蟻傻笑的平兒穿的……還是一身青綠得刺眼的小袍子。 乍一看去,三個大小青綠往那一站,仿若一奶三胞,只是年齡段拉得有些長…… 其實也不怪書云和平兒今日湊趣一起穿同樣的衣裳。 盛家節儉慣了,不到年節是不會扯布做衣裳的。王芙看女兒香橋突然想起做新衣裳,自然以為她是為了兩個弟弟參加表姐的婚禮才準備,所以到了正日子的時候,王芙尋思著不能駁了女兒的好意,于是便特意讓小哥兒倆穿了jiejie做的衣裳。 可是成天復跟那兩個小的又不一樣,他府里的錢銀成山,成家兄妹倆的新衣服都是按著四季去做的。 香蘭還曾經羨慕地說,從來沒看見過表姐得晴穿過漿洗兩次的衣裳。她的衣服從來都那么鮮亮,不像盛家的姑娘,外穿的衣服若洗得褪色,還要留在府里穿用。 今天乃是成天復親meimei成親的日子,他這個當大舅哥的,自然是要蜀錦貢綢、玉衣金靴,可著華貴的穿。 誰想成表哥不知抽了什么瘋,在這么要緊的日子里,怎么穿起她做的衣裳來了?那布料子可是她圖便宜,一口氣講價批發進來的布料,所以連顏色都沒有調一調。 堂堂驃騎大將軍,居然在人前穿得跟玩泥巴的小娃娃一個樣子,也難怪他的同僚會圍住他哄笑。 一時間,知晚覺得自己的面皮都有些發緊發綠,一時后悔自己為了避嫌,換了表哥的布料子,又暗惱表哥怎么不會挑衣了。 好不容易待那些同僚走了,知晚趕緊過去小聲道:“表哥,一會轎子就要起了,你趁著新人還在拜祭祖先,趕快去換身衣服吧!” 成天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挑著眉毛問道:“怎么?我穿得不好看?” 像他這樣身材好,面相好的男子,穿什么不好看?就是同樣一身的青綠,到了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身上,也平添了幾分仙氣。 知晚難得有急得摳手的時候,只要想到一會新宅子那邊的喜宴上,娘家桌子上一下子冒出三叢大大小小的青蔥讓人瞻仰,她就有點心里冒火。 于是她干脆使勁推著他往里院去,嘴里則哄著道:“表哥穿著自然好看,可是這布料不夠名貴,這般場合,你若是穿到新宅子去,豈不是要被更多的人笑話?” 可任憑她使出吃奶的氣力,成天復立在那里還是紋絲不動。 知晚沒法子了,只能低聲求著:“表哥……我錯了還不行嗎?下次定然給你買獨一份的布料子!” 成天復這時倒是臉上有些許笑模樣,任著表妹推他去了后宅子換衣裳。 他由著小廝服侍在內室換衣裳的時候,忙了一早晨的知晚終于得機會坐下歇一歇,喝上幾杯清茶。 一會,她也要跟著迎親的隊伍去新宅子那邊。 得晴這邊親戚人口不算多,而袁家那邊從北邊來,人也不多,為了顯得喜宴熱鬧些,甚至連桂娘這樣的親家都去新宅子那邊喝酒。 袁家人說了,既然成了一家,不必拘泥舊禮,湊在一處辦宴席,才顯得喜慶。 等表哥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身黛藍配白色底,加同色暗繡的長袍,看上去的確是比青綠色沉穩了許多。 知晚覺得他搭著的冠不太好看,便去打開了一旁玉屏鑲面的柜子,從一排金玉冠子里,選了個鑲嵌彩貝珍珠的小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