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眼下成大人還不上道,府尹大人便好心出言點撥道:“那個……成大人,您啊,得先就急著眼前,先將女兒的名節保全了,不然得晴小姐都豁出去上吊了,若死了人命在里面,尊夫人和侄兒恐怕是要因為逼jian不成鬧出人命,戴了木枷鎖上堂會審……” 聽府尹大人一提醒,成培年打了個激靈,再也不說話了。 府尹大人是個聰明的,他當然知道成小將軍將自己搬來可不光是做個證人這般簡單,為了早點回家,接下來他該勸的勸,該嚇的嚇,總算是給成培年的腦子開了一道縫隙。 成培年先前就因為鹽稅的案子失了圣寵,若是再因為私德不修被人參奏,那可就毫無前程可言。 當下大家坐到一處,由著府尹大人說和,總算是定下了得晴的婚事,那婚書上不光是有盛桂娘的手印子,還有成培年的簽字畫押,以后成培年再反悔,也抵賴不得。 就在一眾人擬寫文書的時候,知晚坐在一旁微微松了一口氣。 得晴出事以后,她一直有些自責,不應該聽了得晴的話而未告知表哥關于田公子的事情。在盛家,她始終拿自己做了外人,所以有時候做事都要周詳著別人的態度。 得晴不愿意她多事,她便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想到竟會鬧到這等地步…… 這個田佩蓉不虧是田賢鐘的女兒,真是陰毒極了,全無大家貴女的肚量……就是不知這一番回去,表哥會不會責問自己明知不報…… 她低頭沉思抬頭的時候,正看見表哥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正蹙眉看著自己,看起來似乎對自己滿腹不滿…… “你這樣可像話!”他開口便是申斥,語氣冰冷得很。 知晚自覺愧對這幾年在盛家吃的米飯,便垂頭站起,待要開口認錯時,就聽成天復低聲道:“就算急著出門,也該穿好衣服……先將這個穿上?!?/br> 說著,他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遞給了知晚。 知晚有些傻眼地接過袍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居家的寬服——雖然不甚有美感,衣領子也微大了些,但也算能見人的。 相比之下,她可比那位正貓腰寫文書的府尹大人得體得多,那位大人還半敞開衣襟,趿拉著便鞋,腳脖子半露著呢! 表哥不知是不是被氣昏頭了,居然還有閑心管她這等衣著小事,卻不知給當牛做馬的府尹大人添衣換鞋。 待她想說些什么時,表哥已經轉身回去桌邊去了。 等寫完了文書,府尹大人又反過來替田家姑侄說情,只對成天復說這事兒真鬧到公堂上,對于成家的姑娘名聲大大有損。 倒不如就此打住,田德修自作自受,自己回去養傷,不得再借著傷勢糾纏成將軍,而田佩蓉也交由成培年依著家規懲處。 看起府尹是替田德修他們說情,其實也是變相警告著田家姑侄莫要再用此事滋擾盛將軍,不然的話,自己也要反惹一身腥。 因為那成天復的兩劍實在刁鉆,那田德修就算養好了傷,那條腿也得跛了?,F在陳曉了厲害,也讓這個潑皮斷了再上公堂反咬的心思。 成天復知道,今日這事兒的確鬧不得公堂之上,留著田德修的狗命不為別的,只為meimei的名聲。 不過他今日大鬧成家,乃是一箭雙雕,既要懲治了田家姑侄,也要敲打一下他的那位迷了心眼的父親。 第61章 眼看著成培年叫人發賣了幾個參與幫助田德修圍堵得晴的下人之后,成天復依舊坐在堂上飲茶,看那架勢,還要等著父親大人提審田佩蓉。 成培年今日鬧得里外都不是人,所以見兒子還賴著不走,心里也是窩火帶氣兒,便問他是不是還要留下來用個晚飯? 成天復見父親趕人,這才慢悠悠地起身,不過臨走的時候,成天復都是摸著腰間的佩劍,跟父親大人確認了一下,還要不要讓他返回成家了?他現在倒是想在成家常住,協助著父親好好清理一下門戶。 成培年看著兒子那譏諷的表情,真是要氣炸心肺了。 他之前還覺得兒子一直是那個家祠罰跪,一聲不吭由著他抽打的少年。 可是今日被兒子刀架在脖子上,成培年才驚覺兒子已經羽翼豐滿,壓根不受他的管制了。 這樣的混世魔王若真回了成家,那就是成家的四老爺了,是要騎在他脖子上拉屎的! 所以成培年聽了這話,指著兒子的鼻子大罵:“就算我成家無后,我愧對祖上,也絕不要你這個逆子入門!” 香橋躲在馬車上看著表哥被父親跳腳罵時,分明看到表哥嘴角的冷笑。 今日這一鬧,當真是完全戳破了他跟父親那一點點的父子情分。 香橋突然有些心疼成天復,他看著在笑,可是心是不是在疼呢? 就此一遭,盛家的男男女女終于可以打道回府了。 盛桂娘雖然是一路跟來的,但是這事兒從頭到尾看得暈頭轉向,坐在馬車里突然忍不住掐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是被夢魘著了。 她真鬧不明白女兒是不是瘋了?怎么突然就指著個驢糞蛋子就要嫁給他為妻呢? 當時她就有些急,但是被自己的兒子摁住不得發作。 等出成家上了馬車后,略微緩定了元神,她便急切地問女兒:“那個什么……袁什么,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可別因為一時在氣頭上就糊里糊涂的嫁了呀!” 得晴靠坐在香橋的身邊,跟母親辯解道:“他是哥哥的部下,雖然官職不大,但也是正經的營生。哥哥說過他是個老實之人,不管怎么樣都比那個田德修強?!?/br> 盛桂娘挑男人向來是看相貌的,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看上成培年而執意低嫁??墒撬龥]想到到女兒嫁人竟是比她還糊涂,不光不看門楣,連樣貌都不挑了。 如此一來,這樁姻緣竟有些被逼上梁山。 一時間,盛桂娘的心里跟吞蒼蠅似的,倒好像是她自己被迫要嫁給一個粗漢,哽咽了一聲后竟然哭出來。 得晴氣得不行:“娘!你至于這樣嗎?” 盛香橋也連忙掏出了手巾帕,給姑母擦拭眼淚并且勸慰道:“姑母快別哭了,那袁參軍就在車外,若是被聽見了,豈不是讓人多想?!?/br> 可是盛桂娘的眼淚便是決堤的大河,怎么也止不住,等下了馬車之后頭也不回的沖進府里,要跟母親好好論道論道。 等這樁臨時起意的婚事呈報給秦老太君的時候,秦老太君也納悶,詫異怎么憑空從石頭縫里蹦出個袁光達來? 等老太君知道了這事情的原委之后,尤其是聽到得晴差點上吊那一節時,氣得是一拍桌子,沖著王芙和女兒喊道:“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跟我說,你們可真是主意變大了!” 好在知晚坐在一旁,替祖母拍著后背順氣兒,小聲說道:“昨夜大家都急得不行,母親他們也是怕當時跟您說了驚嚇到您。如今事情都是圓滿解決了,我看著得晴倒是蠻喜歡那位袁參軍的,并非像姑母所說的那樣,只是臨時起意?!?/br> 祖母嘆了一口氣,吩咐成天復讓那位袁參軍過來一見。 結果老太君沒有防備,突然眼前晃入個五大三粗的黑鐵柱子,嚇得她老人家身子微微往后一倒,堪堪被孫女香橋給扶住了。 不過老太君見多識廣,很快鎮靜下來,只溫言讓人給這位未來的外孫女婿讓座,然后開口詢問他的年齡生辰以及家中父母情況。 袁光達自然老老實實一一作答,只說自己年有二十,老家是在北邊,養牛羊過活。 他是家中的老二,父母高堂由著大哥奉養。他不喜歡讀書,所以便早早出來闖蕩入伍,投奔到了成將軍的麾下。 當老太君問到他家有牲畜幾何時,那袁光達撓撓腦袋說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向來是不管家中營生,又離家太久,也不知那些牛羊有沒有生病死光……老太君,我娘說過,帶毛喘氣的都不是財,若是鬧瘟疫,便全沒了,所以她也不跟我說,說是怕知道的人多,被瘟神盯上就不好了?!?/br> 桂娘在一邊聽著這等子愚鈍之言,不停地搖著輕紗團扇,一副有些喘不上氣兒來的樣子。 老太君聽了點一點頭,便不再問了,反正怎么問也是窮小子一個,得晴將來得賠進去嫁妝就是了。 香蘭坐在一旁撇嘴,覺得那袁光達可不像他長得那樣老老實實。家里有多少牛羊,用眼睛一看不就知道了?他居然揚長避短說不知道,顯然是怕被盛家看不起。 若是盛家悔婚,他就娶不到成得晴這樣的富丫頭了。 從表姐的這一番遭遇來看,有一個立不起來的娘親,還不如沒有呢! 姨媽桂娘也是滿腦子的糊涂賬,竟然眼睜睜的看著表姐坐擁這般豐厚的嫁妝,卻嫁給了一個不知所謂的粗野軍爺。 她自己的親娘白氏如今還在田莊上被囚著,她這個沒爹沒娘庶女的婚事自然也沒有人張羅籌謀。 可是香蘭覺得若是自己也要嫁給袁光達那樣的漢子,那她真是寧可死也不去受那個罪。 想到這里,香蘭愈加堅定了要快些找婆家的心思。 不管怎樣,得晴的婚事到底算是定下來了。一個女孩家短短幾個月婚事如此一波三折,說出去的確名聲不好。秦老太君反復思量,也覺得只能這樣了。 好在那袁光達是成天復的部下,他若婚后待得晴不好,自然有將軍大舅哥整治他。 雖然那袁光達身無恒產,現在分配的家宅也不過是間小宅院,不過莫欺少年窮,就看他以后能不能繼續建功立業,穩步升遷了。 依著桂娘的意思,是要給女兒再選買間大宅院的。這樣成親的時候,親戚朋友見了也好看些。 不過袁光達表示,他娶妻何須妻子填補嫁妝?他自己也有些積蓄,這些日子會到處看看,新挑間宅院買來以為成禮之用的。 既然未來姑爺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來了,盛桂娘也不好打女婿的臉一味堅持。 而得晴在國公府與田公子的那一場風波,也有些風言風語傳出去,但因為成天復親自去了成家,作天作地大鬧了一場,總算是鎮壓住了謠言的根苗。 成天復臨走的時候說得明白,京城里但凡有他meimei的風言風語,他一定全算在田佩蓉和田德修的頭上。 若是有人想借此作筏子故意給他meimei栽贓,就先把脖子洗凈,下次他再踹門進來的時候,必定是要手起刀落的。 田佩蓉被人拿了短處,那故意設計陷害得晴清白的口供還在成天復的手里攥著呢,甚至連田德修受傷的事情都不能計較,就是滿心的毒汁兒也要暫時按耐著不得發作,自然也不會去造成得晴的謠。 當時在場的夫人們也都有分寸,不好拿女兒家的清白去污蔑,等得晴已經訂婚的消息傳揚開來的時候,她跟田公子在庭院里拉扯的那幾下,自然也更不會有人提起了。 畢竟成天復去成家鬧的事情,她們也有耳聞,有這樣一位護犢子的兄長,夫人們也不愿意惹禍上身。 成得晴在鬼門關上歷練了一遭之后,心性似乎成熟了一些,也不管別人會不會說她的閑話,只一心一意地置備嫁妝。 因為袁參軍父母兄弟遠在北方的緣故,雖然已經送去了書信,可要等他們來京城觀禮還需得二個月的時間。 她原本要嫁給齊家,已經置備齊全了繡品嫁妝??墒堑们鐓s說拿了要準備嫁給別人的嫁妝跟袁光達成婚,有不恭敬丈夫之意。 就在定下婚期的時候,她讓丫鬟們在院里點了幾個火盆子,生生的將那些嫁妝繡品全都燒掉了,就當祭奠她那逝去的婚約。 火光沖天,看得香蘭又是一陣心疼。 她覺得就算是富丫頭也沒有這么糟踐東西的。得晴若是不愛用可以給meimei呀!香蘭知道盛家崇尚節儉,有些外強中干,自己將來出嫁時,可備不出得晴這些精致的好東西。當下急得她連連跳腳,生生搶了幾件出來。 不管怎么樣,東西都燒了之后就要重新置備。 其他的都可以分給雇請來的繡娘,可是像鴛鴦蓋,繡花枕一類的,還是需要自己親手縫過幾針以示誠意的。 所以得晴也減了出門的次數,安心在家里做嫁妝。 這一下可苦了香蘭。沒有了姑母jiejie的作陪,她也不好一人出去,所以跟得晴和jiejie香橋坐在一處做繡活的時候,也是滿嘴的牢sao。 “母親也是,就算姑母和得晴忙得分不開身,也不用讓我也拘在府里??!最近都不帶我出去,就算是有相宜的公子,也要生生錯過了。如今得晴出嫁了,jiejie也是不愁的只我一個,壓根就沒人想著?!?/br> 知晚正幫得晴繡鴛鴦帕子,聽見香蘭提起自己,不由得抬眼:“憑白怎么提起我來了?我怎么就不愁了?” 香蘭翻了翻眼睛,有些羨妒道:“你當然不用愁,只坐在家里,那親事便有人接二連三的上門來提。先是方家的公子來提親,被母親婉言謝絕了。那位世子爺不也是幾次三番的給你遞帖子要約你出去嗎?依著我看,他這是好馬也想吃回頭草,聽說王爺最近的風頭正健,若是他得勢了還想娶你,豈不是良緣一樁?真鬧不懂你是怎么想的,為何當初要求了祖母跟陛下退婚?” 盛家除了成天復和知晚以外,都不知道當年盛宣禾去世的真相。所以香蘭才肆無忌憚地提起了金世子。 不等香橋說話,得晴卻瞪了香蘭一眼,她向來瞧不起香蘭表妹眼皮子淺薄。 依著她看,那世子爺跟田德修都是一丘之貉,全都是花心的腸子,可香蘭卻依依不舍,念念不忘,真實叫人笑掉大牙。 最可恨的是,她最近總是明里暗里地嘲諷著袁光達,一副看不起未來表姐夫的架勢。 得晴聽得來氣,正好趁機嘲諷回去:“我看你也不必急,若是依著你看人的樣子,這滿京城里都是愛養妾侍的小爺們,個個都適嫁,你又何必著急,只看哪家府里堆的錢銀銅臭多,嫁過去就是了!” 香蘭被得晴一頓搶白,不由得氣急敗壞,兩個人便吵到了一處。 知晚已經習慣了她們姐妹間時不時的吵鬧,只低頭做自己的事情,不過那個世子爺的確是給她遞送了幾回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