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顧言實在是沒經驗,也不知這生完了多長時間來奶正常。她這會兒一天了,可一點兒漲的感覺都沒有。望著倆干巴瘦的孩子, 這心里叫一個著急。 瞅瞅時間, 離中午還早。她拿出一只真空包裝的燒雞,打開用砂鍋熱了一下,一個人坐在炕沿一口口的往嘴里塞。 “好香,等倆閨女回來,晚上關起門來再熱一只。以前怎么不覺得, 原來rou有這么香?”自言自語著, 她這副常年虧損的身子被香味吸引的更加饑餓難耐, 不知不覺一只不大的燒雞全下了肚。 吃飽了手腳麻利的洗了鍋,給灶膛加了些炭,撩起門簾讓這香味和煙氣一起發散。 清新的空氣一股腦的涌入, 她忽然想起徐姐說的坐月子不能受風,這才后知后覺的從炕上拽過了原主之前用的方巾。 居然買綠的,這家伙品味真差。方巾就夠土了,再搭配這顏色,活脫脫一個農村傻大妞。心里嫌棄一番,手上卻毫不遲疑。這身體如今是她的,真落下毛病可得她受著。等這饑荒過去吧,到時將空間里的羊絨圍巾改一下,保管低調奢華有內涵。 晾了味道,放心門簾。灶膛的火燃的正旺,不消幾分鐘屋子里就開始升溫變得暖和無比。倆小家伙醒來,她給喂了奶換了尿布包布后又乖乖睡覺。 “寶貝真省心,什么時候晚上不用吃夜奶就更省心了?!庇洃浝锎蠡ㄐ』ń銈z也乖的很,只是那會兒原身奶不夠,小米也不足,倆人經常被餓哭。 顧言閑來無事,兌好水將倆寶貝換下來的尿布洗了晾在繩子上。小姐倆中午一進門就嚷嚷。 “媽,說了你不能沾水,你咋就不聽話。這些等我倆回來洗就行,你是著啥急???” “就是,媽你可不能在沾水了啊!”小花瞅一眼她哭笑不得的臉,試探性的跟jiejie提出意見:“要不咱倆輪替著去撿羊糞,留一人在家照顧媽?!?/br> “行。如今隊里羊也沒幾只,搶都搶不到多少。我自己去就行,以后你留家里照顧媽和弟弟meimei?!?/br> 干這種活,jiejie的確比自己強。小花也不反駁,默默點頭接受了她的建議。一旁被當做保護對象的當事人顧言都沒輪到發言,就被小姐倆給分配了個明白。 “媽又不是紙糊的,經不得風吹雨打。你倆是不是搞反了?我才是大人,該受保護的是你倆未成年?!?/br> “沒反。坐月子很重要的,mama身體好了,才能保護我們?!?/br> “就是,要是奶奶不死心還要丟meimei,你身體不好咋能扛得住她?!?/br> “她敢?!鳖櫻缘芍劬δ咐匣⒁话恪肮媚棠潭缌怂??!?/br> 午飯依舊是稀粥,比早晚的稍稠那么一丟丟。顧言將煮好的白水蛋給倆孩子一人一個。大花高興的一口咬住,小花瞅瞅門口,小聲的回頭開口。 “媽,咱還是晚上偷摸吃,這要是萬一被我奶奶她們看到了,又得打起來。她們準以為咱偷她的呢?!?/br> “就她那三只老母雞,又冷又餓的早不下蛋了。我聽大媽說要到供銷社換棉布,給大牛他們做衣裳?!?/br> 小花也趕快吃雞蛋,嘴里嚼著跟jiejie議論“所以更不能讓她們發現。要不然她們保管說這雞蛋是她們的?!闭f完學著她奶奶的口氣“我說這雞蛋咋不見,原來全叫你們給偷了去?!?/br> 大花吃完了雞蛋點頭:“嗯,咱奶肯定這么說?!?/br> “所以我才說晚上偷偷吃,或者攢著給弟弟meimei換小米吧。我今兒見有人在碾子上碾小米呢,也是給家里孩子準備的。mama有奶了也不夠倆人吃,還是得換些小米才行?!?/br> “媽,你能變出多少雞蛋來?我倆去趟公社找那個姨姨,也許她有辦法換到小米?!?/br> 倆閨女漆黑的大眼睛瞅著她,里頭盛滿了對生活的憂慮。顧言再次感嘆原身不靠譜??窗褌z孩子養的,這心cao的啊,哪像個不足十歲的孩子。簡直比大人都想的多。本想說不用擔心,可覺得這話對于倆早熟的孩子有些敷衍??床坏綎|西,這倆肯定沒安全感。 “咱有小米?!彪S著她的話語,炕沿出現幾包真空包裝的袋子。里頭金燦燦的正是滋陰養血的小米。 “呀,這有好幾斤呢?!?/br> “這小米真好,這顏色比我今兒看見的好多了?!眰z孩子高興的拿著袋子撫摸,小花已經開始計劃。 “咱下午就去用碾子吧。碾碎了過籮,然后上鍋蒸熟,弟弟meimei餓了用熱水一沖就好?!?/br> “不光小米,媽還有白面呢?!睘榱俗寕z孩子放心,她又拿出一袋子高筋粉。這下小姐倆高興壞了,白面蒸熟或者熬面湯也可以喂孩子,這么多夠把弟弟meimei養到可以吃粗糧的年紀。 “這回放心了吧!”她一伸手又將一大袋子白面收回空間,“晚上先給你倆煮頓面條吃?!?/br> “mama你真笨,能變來好東西自己趕快多吃點兒啊。你要有奶了,就不用給弟弟meimei喂小米了。留下小米給你熬米湯,坐月子喝米湯養身子?!?/br> 被孩子小大人的話逗樂,顧言伸手摸摸可謂脫胎換骨一般的小花“你這都聽誰說的?” “大人都是這么說的?!?/br> 好吧,這地方的人挺節儉,吃rou是別想了。坐月子能有小米粥就不賴。如今這年月,更是一米難求,食堂的飯頓頓稀的能照出人影來。 “食堂的大媽給男人才會撈底舀一些稠的,女人小孩打飯,都是上頭漂兩勺。今兒個王大妞撿完羊糞都摔倒了,緩了好一陣才慢慢站起來?!?/br> “多虧mama這本事了,不然咱倆還不如人家呢?!?/br> 聽著小姐倆議論,顧言對這年代又有了更深的感觸。糧食少還得偏向干重體力勞動的男人,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啊! 下午顧言堅持讓倆孩子一起去撿羊糞,答應孩子不沾水后,倆人給她把炭提滿,這才一起出了門。傍晚時分,門外傳來陣陣話語聲。聽聲音是韓家老兩口回來了,好像還有大隊長的聲音。 “支書,你可得給我們老兩口做主啊!老婆子這胳膊公社都接不好,在縣醫院打石膏花了好幾塊呢。傷筋動骨一百天,顧言這么欺負老人,可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們老韓家不要這媳婦了,你讓她滾回她娘家去?!?/br> “還得賠我的胳膊?!?/br> 如今這時代,有什么家庭問題都是基層干部先調節,沒有直接上法院的說法。顧言聽著倆心狠自私的老兩口賣慘,心里就是一聲冷笑。早料到你們不會善罷甘休,可叫來了支書又能怎么樣,姑奶奶還能怕了嘛。 “韓老二你進來啊,這是你媳婦和父母的矛盾,你這當兒子當丈夫的咋能不管?!?/br> 沒想到韓老二也被叫了回來,看來來者不善,這是有備而來要給她好看。顧言穩穩的坐在炕上,指指炕沿兩塊墊子示意支書坐。 “這是干嘛?要當著支書的面給我閨女賠禮道歉???其實不用這么興師動眾,你說聲對不起我錯了,我這么大度不會跟你個老糊涂計較?!?/br> “你……”她一開口就把韓老太噎了個仰倒?!鞍∨?,讓我給個吃奶娃娃道歉,顧言你真是瘋的沒救了。趕快給我走,你這瘋子別再賴在我們韓家?!?/br> 顧言深吸一口氣,將被嚇醒的閨女抱進懷里。慢條斯理的邊哄邊跟支書開口。還是講道理吧,當著倆小嬰兒,打架顯然不合適。 “支書你來說吧。既然他們把你請來了,那就由您給我主持個公道?!?/br> “你還要公道?你把婆婆的胳膊都敲折了,不把你亂棍打死……” “住口?!敝_口挺有威嚴,老太太也不敢再胡攪蠻纏,收了聲請他說。支書白她一眼,這才轉身望向顧言。 “老二家的,你婆婆的胳膊是你打折的嗎?” “是?!?/br> 聽她承認了,韓家老兩口就是一喜。不管怎么說,打斷婆婆的胳膊你一個忤逆不孝是肯定的,只要我兒子同意,我們就得把你攆走。 “為啥?婆婆是長輩,就算有啥不對的,做晚輩的也該勸著,咋能動手呢。還打折了胳膊?!?/br> “支書,請問您。您知道殺人該償命,小嬰兒也有人權,殺了同樣犯死罪,該挨槍子嗎?” 顧言不答反問,支書愣了一瞬后點頭??h委開會時提過,如今是不比從前了,就算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由著你隨便處置。 “我婆婆,也就是韓家老太太,把我剛生的小女嬰扔到了南大溝。要不是我大閨女又給撿了回來,她此時已經得等著挨槍子了。我氣她殺我閨女,敲她兩下不為過吧?!?/br> “那是……”韓老太在聽完顧言的說詞,支書點頭后就開始覺得不好了。原來這女人說的是真的,自家小娃也不能隨便扔,否則是犯法的。此時想辯解,打了好幾個磕巴后才蠻橫的再次開口。 “你那閨女根本養不活,不扔了咋辦?等著倆孩子都餓死,那不還是得扔嘛?!?/br> “這話說的?!鳖櫻匀讨鴳嵟?,開口懟她“你的意思是人反正都要死,那生下來就該都掐死?您老更是離死不遠,是不是該自己躺土里頭,省下些糧食給社會做貢獻?!?/br> 一番話噎的她只翻白眼,一旁的韓老頭也急的額頭都見了汗。這個兒媳何時變得這么厲害,言語如此犀利,讓人無法反駁。 “你閨女說到底沒出事,可你卻打折了婆婆的胳膊。不管咋說,我們韓家都不能容你,你利索點兒趕快走吧?!?/br> 老頭不愧是男人經見的多,話一出口就卡到了關鍵。顧言笑笑依舊不慌不忙。迎著支書開口,顯然是要經公講道理。 “殺人未遂,好像也得判幾年。我打折了她的胳膊,這事就算揭過去了,我也不打算再上縣里去告。我這兒媳做的也夠寬容了,還要我咋樣?支書你今兒在,咱好好講講道理。這事到底是誰對誰錯。 我都不告她意圖殺人了,她們卻揪著我打人不放。離婚也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現在。她們非要逼的我沒活路,月子里趕我們娘兒幾個出門,那我可要上訪告她們意圖殺人了?!?/br> 說完,她視線轉向韓老二?!澳愦_定要現在離婚?意圖殺人最低也得坐它十年八年的牢,你可想好了。你們逼得我沒法活,我就跟你們魚死網破?!?/br> “沒。那都是我娘瞎說的?!币宦犚?,韓老二這慫貨已經軟了,根本不敢再提離婚這茬。 如今這年代法律不健全,其實根本沒規定的如此細。但對于老實巴交連縣城可能都沒去過的農民,一個打官司坐牢已經足以嚇住。 支書對此也不太了解,可他知道扔了活著的嬰兒是不對的。這事若真的被顧言捅到上頭,那他這個直接領導肯定免不了吃掛落。一個宣傳不到位,封建殘余就能讓他丟了帽子。 “老二媳婦說的對,自家的事兒自家解決就算了。別鬧那么大,對誰都沒好處?!?/br> 男人清清嗓子,打上了官腔“人家都不告你們意圖殺人了,胳膊折了接上就算了。以后切不可做這種沒天良的事兒。那可是你們親孫子,親閨女,你倆咋能狠心給扔了呢。兒是娘的心頭rou,人家當媽的可不是要跟你們拼命。這回就口頭批評教育,再有下回我都不能讓,不關你們兩年都對不起被扔了的孩子?!?/br> 支書大義凜然的說了結案陳詞,韓家人全懵逼了。和著他們被人打斷了胳膊,還是他們錯了?最后這潑婦連個道歉賠償都不用? “支書,那這……難道我這胳膊就白折了?” “不然你還想咋?告你個圖謀殺人,坐幾年勞改才高興?” 支書噎人更有分量,一向胡攪蠻纏的老太婆頓時收了聲。老頭望著支書的黑臉賠著笑,指望支書熄火,結果也被懟了。 “以后看好你家娘們和兒子,家里鬧出這種丑事,你這一家之主太無能?!?/br> 得,這下老頭也徹底歇菜?;盍诉@么大歲數,他一向以文化人自居,第一次被人當面罵無能。他一時臉如火燒,再沒敢繼續掰扯,低著腦袋飛快的出了耳房。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韓家兩老不敢再找茬, 對這個變的能文能武的兒媳徹底沒了辦法。一時間是又氣又恨。講道理,不知咋的道理好像都在人家那兒。武力壓制?算了,這女人好像被戰神附體, 一家子綁一塊兒也不是對手。 “你說老二媳婦會不會中邪了?” 夜晚黑燈瞎火,一家子摸黑吃了飯, 坐在炕上議論。老太太這么想,老大媳婦也這么說。一向阻止大家不許說封建迷信的老漢沉默著抽煙, 對此好像默認了。 “我看不是中邪, 是被啥臟東西附身了吧?”老三媳婦緊緊的摟著兒子,這說說的聲兒極低,陰沉沉的好似這夜晚的天空。 這話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同。一個軟綿綿大字不識的農婦,忽然間力比項羽, 說起話來字字在理, 跟之前判若兩人。除了那身體臉面,再看不到之前懦弱的影子,不是被啥附身了還能是么么。 你別說, 這幫人胡猜一氣, 還真蒙對了??刹痪褪菗Q了個芯子嘛,不然就原主那懦弱樣兒,加之啥都不懂,肯定就是由著人捏扁搓圓。 “那咱該咋辦?” “是啊,如今不讓講封建迷信, 這話在外根本不敢說, 不然咱就先得被人教育批評, 說不好還得罰勞動?!?/br> 老三媳婦一番話,大家都霜打了一般沒精神。說了半天,還是沒辦法治她嗎? “找胡大仙咋樣?” 到底老太太年紀大經見的多, 胡大仙如今只是隱藏起來了,對外不干老本行收驚做鬼請神之類的活動,可暗地里這營生還在經營。 “胡大仙可不便宜,咱家如今還剩多少錢?” 老大趁機想探探老娘的虛實,這么多年都父母當家,他連個毛都見不著,一年也就聽聽大隊的結算??删唧w交接了多少,除去開銷還剩幾個,他是真不知道。 “哪還有錢,老娘養活你們這一窩子的白眼狼,沒把自己餓死累死就算好的。還攢錢,攢個屁的錢啊!” 他一出口,他媽就火燒屁股一般蹦了起來。提錢,那簡直比割rou都讓她疼。倆兒媳聞言都暗自撇嘴,眼眸里滿是不滿??稍俨粷M又有啥辦法,三十年媳婦熬成婆,哪個女人都是這么熬過來的。 “那怎么辦?由著二……這個不知道啥東西在咱家作妖?把咱一家折騰的死去活來?!?/br> 今兒個老二韓紅土也在,老三說完捅咕他一下。開口詢問他這當事人啥意思。 “二哥你說咋辦?被附身的是你媳婦,你該不會打算就這么龜縮一輩子吧?” “我有啥辦法。打也打不過,吵也吵不贏。你們都沒招,我還能咋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