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誰憐癡心人(二)
“那杯酒里放的,不是毒,而是迷藥。主人并不是想將你毒死交給蠻夷,而是想把你迷暈,送出城去?!笔绦l打斷道,目光中滿是鄙夷和不平,“主人可以為了你傾覆天下,又怎會在乎一國的安危?他早已愛你愛得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雖然之前經過一連串的內戰兵力不足,國庫空虛,為了護你周全,他仍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背水一戰,率領低于敵軍五倍的兵力,與對方殊死一搏!” 原來,如此。 可就在方才,得知他險勝的我,還以被害者的心態冷嘲他自作自受…… 呵,侍衛說的不錯,我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最殘忍的人! 悔,恨,自責,感動,惋惜,可憐,心疼……各種情緒涌上心頭,如一塊巨石,壓上我的胸口。 寒傾墨,我要怎么做,才能彌補我對你的傷害呢? 可是,我終究不能從頭再來,幫你重鑄一個更好的結局,如今甚至,連一句道歉,都無法向你傳達。 寒傾墨,你為什么,為什么就這樣走了呢?! 你才,二十二歲?。?! 是因為我嗎?! 因為我,引發了天啟朝內外的暴亂,讓你疲于征戰,英年早逝?! “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剛才的那個問題了嗎?”侍衛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寒傾墨,對不起……對不起……”我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侍衛的話了,只是失魂落魄地,一遍又一遍地對寒傾墨說著道歉的話。 “如果,當初離開那個村子的時候,主人沒有因為怕拖累你而把你留在村子里,而是選擇帶你走,你會不會,愛上他?”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不要問了,我的胸口,好難受…… “這句話,是主人臨終前說的最后一句話,這件事,讓他遺憾了一輩子??上?,今生他帶著遺憾而死,卻沒有來世,來彌補這種傷痛了……有件事,你應該不知道,”那侍衛繼續道,憤慨而不甘,聞言,只覺得一股熱流沖上頭頂,我一陣眩暈。 “……”那侍衛像收到了什么指示一樣,話說到此戛然而止,只是意猶未盡地拂袖而去。 我尋找支撐般俯下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面,胸口的那塊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似乎只有喊出來,才能緩解這種沉痛。 “不!對不起??!不——??!” 寒傾墨,不要走好不好?!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嗎??你還在,還等著我重新相信你,理解你,關心你,和你一起度過所有難關,擺平所有坎坷,我們還和以前在山村時一樣,同生共死,榮辱與共! 寒傾墨,回來吧,回來好不好?! 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為什么,為什么呢???! 我好羨慕,羨慕那個與你馳騁疆場,同生共死的侍衛,他做了所有身為你摯友的人,應該為你做的一切! 可是我這個本該是你真正摯友的人,卻視你為水火不容的仇敵,拒你于千里! 寒傾墨,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是我不該誤會你,是我虧欠了你,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人們都說,妖是害人的東西,一旦遇上,非死即傷?!迸c寒傾墨有關的記憶,再次浮現在腦海,“但我覺得,妖也有好的?!?/br> 說罷,寒傾墨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悵然若失: “人們也說,皇家無情,帝王無心??墒?,我不僅有情,還有心。但是,別人不信我?!?/br> “大傻瓜,你信我嗎?”悵然若失地看了我一眼,他道。 “我信?!被始业弁跷也欢?,我只知道他是與我生死與共的朋友,我當然信他。 “我也信你?!彼嵵仄涫碌氐?,旋即把目光移到我的臉上,認真開口,“大傻瓜,如果多年之后你還沒找到自己的身份,就去京城找我,我會保護你,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兒委屈!” …… “有魚,你就這么想,讓我死嗎?”苦澀一笑,啟盛帝放下手中的酒壇,失落而痛苦地將我望著,望著望著,他竟流下淚來,“有魚,你為什么,這么愛那個男人,在愛你勝過一切,愿意為你傾覆天下的我面前?你好,殘忍……” “有魚,你說過的,你愿意信我的,我把這句話,當成我此生唯一的信仰,沒想到到頭來,它卻成了我最大的劫數……” 是啊,我說過的,我信你,我說過的…… “有魚,如果那時我帶你走,你是不是就不會遇見他、喜歡上他?” 他一邊流淚,一邊訴說到,像個委屈至極的孩子。 寒傾墨,你臨死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嗎? 委屈,難過,像個受了傷卻沒有人哄的孩子…… “你一直叫我‘啟盛帝’,而不是‘寒傾墨’,我知道,自重逢后,我在你的心里,便再也不像以前一樣重要了……” 他抬起頭,凄涼至極地將我望著,眼底滿是絕望,他深吸一口氣,像要宣布什么關乎存亡的結果一樣,一字一句地開口: “有魚,你,從未信過我!” 這句話如一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穿我的心臟,我抬起手,顫抖地按住胸口,而這柄利刃卻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上凌遲,帶著他滿滿的凄涼,與絕望: “有魚,你,從未信過我!” “有魚,你,從未信過我!” “有魚,你,從未信過我!” …… 我癱坐在地,痛心疾首,無地自容。 “劉星,我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顫抖得抬起頭,凝視著目光復雜地將我望著的劉星,我祈求地開口,像一條掙扎在河岸上,祈求救贖的魚。 我不知道該向誰求助,而此時身邊,只有她一個人,我只能向她求助。 “你真的,想見他嗎?”本以為,劉星會不假思索地否定我,但她的話,如同救命稻草,給了掙扎在絕望邊緣的我一線希望。 說罷,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這聲嘆息里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我能感受的到,她并不想讓我去見寒傾墨,但此時,我已顧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見他,只想傾盡一切去彌補些什么,哪怕道個歉,也好。 這樣,我也不會如此遺憾,如此痛苦。 “傳說,在人間與冥界的交界處,有一個‘駐靈泉’,人死后,靈魂會在那里駐留半個時辰左右,才會進入冥界。我是個凡人,不能上天入地,也不知道這個傳說是真是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