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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 謝臻微微闔眸,回憶著剛剛撞在自己懷中的那個人,特別是他那雙黑亮的眼睛,心中漸漸對于之前得到的消息,起了幾分懷疑。 “三爺,三爺!”這時,不遠處忽地傳來個伙計的聲音,顯然是暢香樓那邊派出來尋他的:“您怎么跑這兒來了,班主他們還在等您呢?!?/br> 謝臻又看了一眼葉鴿離去的方向,拇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手中的虺頭煙桿,轉身時依舊是溫和近人的語氣:“沒什么,就是酒喝得多了,出來透透氣罷了?!?/br> “這天這么冷,三爺也快跟我回去吧,當心凍著嘍?!蹦腔镉嬄牶?,半分沒有懷疑,依舊殷勤地招呼著。 “好,”謝臻點了點頭,和氣的目光望向燈火通明的暢香樓,薄唇卻露出一點意味不明地笑意:“我也正想著回去呢?!?/br> 說完,便將虺頭煙桿一收,轉身向暢香樓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謝臻回到了席間,對面的戲臺子上已然換了新角兒,唱的是一出《望江亭》。 “喲,謝三爺您回來了,可是嫌我這席面擺得不夠好?”班主吳有東見謝臻回來了,忙端著酒杯殷勤地湊了上來,一面向著那寶鶯使起眼色。 寶鶯有心攀附,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跟著走過去,如之前那樣往謝臻身邊湊。 謝臻雖然沒有明顯的避讓,卻不著痕跡地將手中的煙桿橫于身前,隔開了自己與寶鶯的距離,而后慢步走至桌邊,也端起一只白玉小盅,與吳有東輕碰后笑著說道:“這是哪里的話,吳班主的席面自然是最好的……” “想來,吳班主那堂子[1]開得也必定不錯?!?/br> 這話說得語氣慣是和順,可吳有東卻聽出了其中的警告之意,臉上的笑容不禁收斂了幾分,打著哈哈解釋道:“瞧三爺您說的,吳某人可是正經人……自打新政府成立,哪里還敢做什么堂子買賣?!?/br> 說著,離開暗暗向寶鶯使勁擺了幾下手,讓他趕緊離開。 寶鶯起初還不愿意,他雖不知這位謝三爺到底是誰,可從周圍人的態度中,明顯可以感覺到這是個大主顧,哪里肯這么輕易放手。 他剛想再糾纏幾句,可剛一抬頭就對上了謝臻的目光。 明明儒雅無比,卻令他暗暗心涼。 寶鶯試圖拽上謝臻衣服的手,不自覺地收了回去,那些討好的話,更是一骨碌咽了下去,腳步無意地向后退著。 可除卻這一眼后,謝臻就再沒有將注意力放到寶鶯的身上,反而與吳有東坐在一起閑聊起來。 “這臺子上的新角兒,真是一年好過一年了?!敝x臻將酒杯輕放,挑起雕著虺頭的煙桿,輕輕地吸了一口。 淡淡地白煙冒出,氳過花窗,卻并不是嗆人的煙草味,只是股淡淡的苦香。 “三爺謬贊了,”吳有東打著哈哈,像是頗為苦惱似的說道:“自從園子里的染香,紅繡去后,新角兒也就寶鶯、容鳶幾個,還能勉強上得了臺?!?/br> 謝臻聽后,輕輕一笑并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隨著鑼鼓聲,一下一下地點著椅子扶手。 過了好一會后,才說道:“可惜,這些新角兒雖好,我卻是個念舊的人……” 吳有東的臉上僵了一下,但他到底是混了這么多年的人精,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像是無奈極了般說道:“我就知道三爺還沒放下玉鴿的事?!?/br> 謝臻目光微斜,像是在等著吳有東接下來的話。 “可我當真沒有半句假話,”吳有東又傾身,給謝臻的杯子里倒上了酒,言語中似乎誠懇到了極點:“當年三爺叮囑了,我們自然好好地待著他?!?/br> “只是他家年前攢下來些銀錢,要將人接回去,我們也不能攔著不是。如今……聽說已經在老家那邊做著正經買賣,娶了門好親事呢?!?/br> “當真如此?”謝臻掂著手中的酒杯,雙目注視著吳有東,語氣極淡地問道。 那吳有東鐵了心要將謊話說到底,一咬牙:“當真如此,三爺要是不信,只管查去就是了?!?/br> “既是如此……”謝臻收回了目光,吳有東的心也跟著稍稍放松了些,只是他才將這句話說了一半,就站了起來:“這戲不錯,多謝吳班主的款待,只是今日喝得有些多,就不再叨擾了?!?/br> 吳有東自然是不肯,但任憑怎么挽留,謝臻卻還是收起那煙桿,轉身走下了樓梯,不一會就消失在滿堂的看客之中。 寶鶯站在廊下,遙遙地看著謝臻走出了戲園子,坐上了一輛黑色的小汽車,眼中不甘地情緒越發濃烈。 “鶯哥兒還在看那謝三爺呢?”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老伙計走了過來,沖著寶鶯油膩地笑笑。 寶鶯自然不愿意理他,可那老伙計并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湊到了寶鶯的身后,語氣輕蔑地說道:“你也別可惜了,這謝三爺呀,就是真天仙擺在他面前,也是沒用?!?/br> “哼?!睂汑L聽著更煩了,轉身就要走,口中酸言道:“你分明就是在埋汰我不中用,比不上天仙?!?/br> “哎呦,”那老伙計見寶鶯肯對他說話了,立刻喜笑顏開,討好地說道:“我哪里是說你不中用,那不中用的人分明是他,謝三爺?!?/br> 寶鶯斜眸看著他,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 老伙計笑笑后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可知道,那謝三爺……其實是個從宮里出來的太監,可不是中看不中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