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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管事有些看不得他這樣子,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打小在這園子里長大,心里頭都是明白的,只是還不愿意認罷了?!?/br> “那些人,嘴里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來咱們這地方尋個樂子玩玩,最多--最多能看得上咱們的戲?!?/br> 那一個“戲”字驟然落到了葉鴿的心上,瞬間將他那股倔勁兒擊了個粉碎。 他何嘗不知道孟管事說得都是實話,他與樓上的那人,本就是云泥。其間能將他們勾連在一起的,也唯有這個“戲”字。 兩年前的葉鴿,好歹是這福月班里紅極一時的乾旦,仗著那副老天爺賞飯吃的好嗓子,臺上臺下意氣風發,愛憎淋漓。 可現在的他……嗓子已經毀了,只是戲園子里最不起眼的雜仆,日日做著這些低下的活計。 或許,他真的不該去看那個人的。 孟管事知道葉鴿想通了,也放軟了語氣,拍著他單薄的肩膀說道:“行了,我這也是為了你好?!?/br> “都這個點了,今晚留香閣那邊不擺夜戲,你且去那邊打掃吧?!?/br> 葉鴿怔怔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重新端起手中的水盆,沿著游廊一路往西去了。 這福月班的戲園子,原先據說是前代某大員的私宅,后來那大員犯了樁不能說的大罪,一家子全跟著下了獄,連帶這宅院也沒能留住,被官府低價賣給福月班的前班主,改建成了戲園子。 前頭最寬敞的正房院子里蓋起了戲樓,就取名為暢香。除此之外,還有三處景致好些的院落里,也搭起了戲臺,權當是私人包小場的地方。 這留香閣,就是其中之一。 葉鴿終于走至游廊的盡頭,那里有一扇十分精致的垂花門,這就算到地方了。 此刻那閣中的戲才散場不久,客人們正三三兩兩地通過那垂花門向外走著。葉鴿也不急著過去,只是站在廊下,眼看著那門前的景象,由熱鬧變冷清,再到最后一個人都不剩,他才活動了一下冷得發僵的手臂,端著木盆走了進去。 這里曾經是他最為熟悉的地方,他的戲是從這里唱起的,他的名聲也是從這里傳出的。 只是自打兩年前,被人毒啞了嗓子后,他就再沒來過這里。 鬼使神差地,葉鴿放下了手中的木盆,一步一步,走上了那方他站過不知多少次的戲臺。 此刻,臺下空蕩蕩的,無一人觀看,無一聲鑼鼓。但正是這樣的環境,給了葉鴿幾分勇氣。他半闔著雙眼,腳下慢慢走起了臺步,耳邊仿佛又傳來了鼓樂之聲,他披上了那身紅底金紋的蟒衣,朱唇未動卻仿佛能流出了極美的腔調。 “昔日梁鴻配孟光……”[2] 抬眼間,空無一人的座席間恍若高朋滿座,而那個人卻也坐在衣香鬢影之中,遠遠地投來目光-- 可剎那轉瞬,當他睜大眼睛時,一切就都化為了殘影。戲臺之上只有他一個人,穿著灰色的棉衣,抬著被凍得紅腫的右手,刺痛的喉嚨中,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響。 葉鴿有些頹然地,慢慢跌坐到了地上。 十五歲那年,他就是在這里,遇到了那個人。 往事歷歷在目,葉鴿登臺唱的第一場戲,班主吳有東怕他露怯,并沒有讓他直接去前頭的暢香樓,而是安排在了這留香閣的小戲臺上。 按照規矩,這第一場戲并不會請什么外人來,戲臺下的觀眾大多是園子里的熟客,算是來給新人捧捧場。 葉鴿仗著自己本事好,本也不怎么緊張,只是那后臺的帳簾兒掀起來的那一刻,他卻瞧見了臺下正中的席位上,坐了個之前從未見過的生人。 那人長得當真清俊,雖還是在前清時候,但長辮馬褂絲毫沒有讓他顯得萎靡。 葉鴿望向他時,他也正抬著頭,一雙溫和的眉眼映著閣中的燈火,頗有興致地朝臺上往過來,不知怎么卻恰與葉鴿對上了。 就這么一眼,便幾乎讓葉鴿將那些個早已爛熟于心的戲詞忘了個干凈,直到鼓樂聲響起,他才勉強跟上了拍子,碎步走至了臺中,雙手輕振水袖,大大方方地亮了嗓。 那日他唱得是《龍鳳呈祥》,梁鴻配了孟光,尚香初見劉王,而他也遇到了那位班主口中的“謝三爺”。 葉鴿曾以為那當真是一出極好的戲,姻緣相配,佳偶天成??芍钡胶髞?,他縮在冰冷的雜役房里,聽著同屋的伙計說起《三國演義》的話本子后,才知道原來這場姻緣最后,也不過是龍飛鳳走,當真如他這場空夢一般。 冬夜的風又起了,葉鴿慢慢走下了戲臺,將往事團成一團,重新塞回到心底。然后從水盆中翻出抹布,開始擦拭起桌凳。 可就在這時,他忽地聞到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葉鴿起先并不太在意,只當是什么不檢點的客人留下的,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味道卻越來越重了。 他被熏得有些受不了了,這才放下手中的活計,想要去打開閣中的窗戶散散味道。 可他剛打開窗戶,冬日里的北風便一股腦地灌了進來,不僅把他凍得打了個哆嗦,還將這閣中僅剩的一盞煤油燈吹滅了。 周圍一下子暗了下來,葉鴿不禁有些懊惱,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回憶著煤油燈的方位,摸黑向前走著。 “奴本當允婚事穿紅舉案--”[3] 絲絲縷縷地聲音,自戲臺的方向傳來,本是好戲歡詞,卻唱得如泣如訴。葉鴿下意識地抬頭看去,不遠處的戲臺黑洞洞的,長長地流蘇碎隨著風上下搖動,在黯淡月光的照映中,在空無一人的戲臺上,投下了淺淺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