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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舟看著拎著的果籃,忽然覺得羞愧。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帝國數量最多的這個群體究竟是什么樣子,也從未想要了解過。 他帶著厚厚的一層濾鏡去看他們,甚至還有一點施舍的意味在里面,可是他還想要得到這些人的鮮花和掌聲。 他意識到這是不對的。 “從那時起,我發現我看世界的角度是錯誤的,”他對江揚說,“我從未真正平視他們。他們不是螻蟻,而是某個人的孩子、某個人的父母、某個人的愛人。他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統計之上的數字?!薄啊?/br> “越學著去了解他們,我就越不忍心。他們并沒有比我差在哪里,為什么境遇卻差了這么多?我試著去幫助他們,可總是不夠好,遠遠比不上當初基地的那個人” 沈懷舟的話戛然而止,他抬頭看向江揚。金發Omega正倚著門框輕揉太陽xue。 見沈懷舟看過來,江揚才問:“怎么?” “你是不是也探望過那一家人?帶著準備好的干糧?” 江揚想了想,點點頭,“當時我們應該還見了一面?!?/br> 看得并不真切,兩輛車交替而過,他們隔著防透視的車窗,都沒有意識到那里面坐著的人,將會在幾年之后與自己性命相交。 這或許也是種緣分。 沈懷舟發覺自己人生的幾大轉折都與江揚有關,無論是宴會上的少爺,廣播里的指揮官,還是悄悄去慰問的好心長官,那都是江揚。他們的羈絆比雙方想象得都還要深厚,從某個時段起,就鎖在一起難以分開。 突然得知,沈懷舟甚至有一點開心。 原來他一直在追逐的,都是同一個人的影子。 沈懷舟把手伸在空中,朝著江揚的地方微微一攏手指,輕聲道:“抓住了?!?/br> 幸好,他奔跑多年,終于追到了那一縷光。 他們如今并肩而立。 “嗯?”江揚沒聽清楚,發出一個單音節,抬眼看向沈懷舟。 他沐浴在溫柔可親的午后陽光里,穿堂風掀起寬大的白色家居服,露出一節纖細的手腕和勁瘦的腰。 Omega臉上依然波瀾不驚,但唇邊卻可以分辨出一絲淡淡笑意。 沈懷舟桃花眼彎彎,正打算開口,終端上卻突然爆發出一陣黃光。 他有點不耐煩,正打算掛掉通訊,卻看清了來人的名字。 索菲·萊斯利。 萊斯利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他。 沈懷舟笑容收斂,忙接了起來。 “出事了?” 萊斯利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你也知道??!你在下一任指揮官候選人的名單上填指揮官的名字干什么?是你填的吧?” 指揮官候選人的提名是匿名的,但候選人的名字卻透明公開。 當“江揚”兩個字出現在上面時,剛平靜下去一點的基地又炸了鍋。 “是啊,”沈懷舟反問道,“是不合規矩嗎?” 不等萊斯利再說什么,他便自己回答,“指揮官提名的硬性要求好像就一條,要少將及以上軍銜。江揚原來是指揮官,軍銜等同中將,這次判決判定他無罪,先前的軍銜也沒受影響。 他難道沒有被提名的資格嗎?還是說,這年頭的軍銜都有保質期了?” “我不是來和你辯論的,”萊斯利打斷他,“這么做理論上來講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帝國的人畢竟還沒走,他們肯定不愿意江揚重回指揮官的位置,必然從中作梗。你何必給指揮官找麻煩?!?/br> 她嘆了一口氣:“我已經聽說他們又在謀劃什么東西了,你讓指揮官小心一點,實在不行把提名作廢了,我把你的名字提上去。人只要沒事,就什么都好,不做那個明面上的指揮官……” “不行?!?/br> 沈懷舟語氣鏗鏘:“他行得端,坐得正,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偏偏要活在幕后?” 這話一出,萊斯利便清楚自己勸不動他了。 于是她提高了一點聲音呼喚:“指揮官,你勸勸他,他是個倔脾氣,偏要一意孤行,你不能和他一起胡鬧吧?!?/br> 話音未落,Omega那張冷峻又帶有一點攻擊性的面孔便入了鏡。萊斯利看到他,便放下心來。 江揚一貫冷靜沉著,有他在,沈懷舟不會胡來。 他先是矜持的頷首:“你說的我都清楚了,謝謝?!?/br> 萊斯利聽到這句謝謝,笑意便暈開在臉上,可還沒等她禮貌地回以“不用謝”,便聽見了江揚的下一句話。 “都是我讓他做的?!?/br> 萊斯利愣了一下。 “???” 她不覺得指揮官像是會干這種事的人啊。 然后便聽江揚說:“帝國那邊要做什么,讓他們盡管放手去做?!?/br> “我就在這里,靜候他們的高招?!?/br> ☆、午飯 江揚從來沒有怕過。 尤其是這樣的人與人之間的勾心斗角。 他雖然覺得煩躁,但相當應付得來,不然也實在是太對不起老埃爾西先生對他從小到大的教導。 萊斯利顯然沒有那么淡定,她略略吃驚,又勸了一句:“庭審上的檢察官鄭楠就是屬于帝國二皇子的勢力,他們上次沒有得逞,這一回肯定” 她話說一半,自己倒先自嘲地笑了笑,擺了擺手。 “我不多說了,指揮官心里肯定有分寸。但你千萬小心,這次必然十分兇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