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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運氣太好了,白衣服里就那一件襯衫沒帶走?!?/br> 糜知秋看著幽幽的屏幕上,都能想象到夏炘然的聲音,一定很溫和,帶了一些翹起的尾音。以前這種時候糜知秋大概也會很貧地搭話,自然地不用解釋為什么和他借衣服,也不用特地道謝。 那么多蹩腳的理由,不自然的掩蓋,也許都是因為沒留下證據,才被那個站在夏炘然面前的糜知秋忽略了。 許許多多對方善解人意的時刻,居然隔著屏幕才有跡可循。 暗戀是什么。 是從床肚里翻出一罐蜜,用手指蘸蘸放在嘴里是甜的,但罐子其實空空如也。 有的人就是會像糜知秋這樣,害怕失去,總想要積攢更多篤定。 足夠揮霍,足夠去愛。 不是因為擁有的太少,恰恰相反,和那些抓住稻草就不愿松手的人不同,他們是因為擁有太多,才不斷審視。 他害怕沉沒。 有些喜歡是沒有翅膀的,選擇了島嶼,就選擇了與共的結局。 糜知秋其實知道那束花為什么枯萎了,還被自己留在了畫板后面。 因為夏炘然走的時候和他說,“我買好了124天后回來的機票?!?/br> 糜知秋本以為自己不澆水不打理,那些迅速干涸的秘密就可以理所當然被埋葬,但好像只是因為一句話,這束花就得到了永久居住權,枯萎得精致。 他沒有盤算過日子,本來覺得一個學期,半年都是漫漫無期,卻突然有了具體的邊界,是124,還是個偶數。 買蘋果堅持要買雙數的他感覺還不錯。 第二天糜知秋中午就去了夏炘然宿舍,據他所說衣柜的鑰匙在抽屜里,抽屜的鑰匙在書架上,書架不需要鑰匙,但宿舍的鑰匙在衣柜里。 簡直是一個完美閉環,糜知秋懷疑自己不是去拿衣服,而是要去玩密室。 還好夏炘然的舍友熱情好客,把他請進宿舍,甚至直接走人讓他記得離開時要關門,完全不像謹慎套娃夏炘然的隊友。 宿舍是個很有生活氣息的地方,方方正正的空間被隔成四塊,小小幾平方被同樣幾個人標記好幾年。男生宿舍的東西沒有很多但放得很隨便,唯獨夏炘然那里一看就是失蹤人口,干凈得仿佛落幕的舞臺。 糜知秋認真地拉開了書架上的布,就像那個念著芝麻開門的人一樣,感覺走進了謎題的第一個步驟。 鑰匙很顯眼地放在書和書架組成的轉角處,糜知秋拿在手里剛準備把布放下,突然發現本來靠著鑰匙的那本書自己也有,同樣是放在最靠里的位置。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感覺自己提前看到了迷宮的出口,于是把那塊布又往上拉了一點。 那本書似乎用了什么做書簽,豎起葉柄一樣的東西,被布壓得趴了下來。 糜知秋抽出那本書,打開了那一頁。 書里夾著一片楓葉。 刮獎的人明明靠一角已經知道了答案,卻總是認真地去刮個干凈。迷路的人不是否認那些存在的證據,只是貪心的風險家,總希望保住所有本金,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撒手了資本,孤注一擲。 他說他希望夏炘然更喜歡自己。 就好像在說“我太喜歡他了?!?/br> 我也要他這么喜歡我。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以為自己抱著空罐子等待,卻不知道對方已經獻出了整個森林。 第36章 煙 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黑點,糜知秋把筆提起一些,在相鄰的地方又戳了一下,就像湊出了一雙呆愣愣的眼睛。 他在上大學之前有手寫隨筆的習慣,可能這在男大學生的宿舍生活里過于格格不入,他出于本能地,在第一次有舍友問他“寫什么呢”的時候,無師自通地應付“整理筆記”。 在那之后他就改成了用手機備忘錄記下想寫的東西。 也許是巧合,過了一年多,盟主問他,“在學習?” 糜知秋把很明顯是作業本的東西拿起來揮了一下,“在寫隨筆?!?/br> 完全相反的對話和場景。 盟主是個愛在教科書上畫火柴人的家伙,倒是很感興趣,“糜老師寫了什么大作?” 糜知秋又在紙上戳了個點,“就等盟老師出個題目了?!?/br> 這倒是難為住了盟主,他腦袋滴溜了一圈感覺被打了個結,有些猶豫地在書桌上掃了一圈,“還搞命題作文啊,那就晚飯?” 糜知秋探頭看了一眼,“是讓我給康師傅寫文案?” 盟主晃了晃頭感覺這個題目配不上糜知秋的作業本,“那就煙?” 糜知秋伸手,抖了抖手指,一副給我來一根的樣子。 盟主把煙盒拿過來擠了一下,盒蓋就翻了過去,“你不是不抽煙?” 糜知秋抽了一根出來,湊在鼻子旁邊聞了聞,“不試試怎么完成題目呀?!?/br> 盟主把打火機遞給他,“倒是可以寫你如何在宿舍狂吸二手煙?!?/br> 糜知秋給他一個真誠的微笑,“那估計會寫成舉報信?!?/br> 糜知秋小時候不喜歡煙,那些觥籌交錯之間寄存著招呼的煙支,彎下腰點起的獻媚的火苗,在童年里變成了一個習以為常的符號,就像小動物本能地抗拒光熱,他直覺到屬于香煙的,那些靡麗的灰色煙氣,是成年人胸腔深處集囤的什么。 但是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