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meimei。
黃沙。 遮天蔽日的黃沙。 除了沙還是沙。 崔野倒是難得的好興致,邊開車還邊哼起了歌。 沙丘這東西很奇怪,遠看只是個小小的隆起,車開近了才發現它有多高多大,幾乎可以與城里的摩天大樓比肩。 在廣袤無際的沙漠里,人仿佛喪失了一切判斷能力,分不清東南西北,也辨不出時間早晚,只是一味地向西,再向西,越開越覺得自己渺小極了,甚至不比一顆黃沙大多少。 車開到早上十點多,崔野熄火了。 他把吉普停在了一片沙丘的背陰面,跳下車去,不知怎么鼓搗了一番,就沿著車頂搭出了一個小小的遮陽篷。 “下來歇會兒?!?/br> 崔野自己往沙地上鋪了塊地毯,順理成章地躺了下來,又招呼韓韻綺下車。 地毯不大,他魁梧的身軀一橫下來就占了叁分之二面積,韓韻綺瞅了他兩眼,實在不愿意跟他黏在一塊兒,于是拍了拍自己的相機說:“我去拍會兒照片?!?/br> 崔野“哦”了一聲,也沒攔她。 韓韻綺一個人往沙丘頂端爬,爬得幾近虛脫,才爬到一半。 再往上爬也都是沙而已,她于是立在沙丘半當中,找各種角度拍了幾十張照片。 今天老天賞臉,她終于拍出了藍天白云黃沙的景象。 只是沒有人給她拍照,否則一定能出人像大片。 韓韻綺不無遺憾地想。 回到沙丘腳下,崔野正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看風景,嘴里叼著不知哪兒來的一根草。 韓韻綺沒去他躺的那塊地毯上坐,而是坐在了車里,開著車門,低頭翻著相機里剛才拍的照片。 “應該帶個金屬探測儀來的?!贝抟昂笾笥X地跟韓韻綺說,“不是說那個什么神殿里頭都是黃金盔甲、黃金器皿啥的么?!?/br> 韓韻綺捧著相機抬起頭來,愣了一愣。 崔野嗤笑一下,“我看你也不是正兒八經來尋寶的。你啊,就是找個借口,來第叁世界國家體驗體驗生活,回頭好跟那些小姐妹炫耀,自己開過眼界了、了解過人間疾苦了?!?/br> 韓韻綺重新把頭低回去看照片,假裝沒有聽見他說什么。 其實崔野說得一針見血,她來迦利亞,除了外公的心愿以外,也確實有那么一點虛榮的成分——畢竟這里不是什么旅游勝地,不是想來就能來的,算是人生難得的經歷。 崔野見她不還嘴,就更來勁了,“既然如此,你也別磨不開面子,咱們一會兒回了難民營,你就找個小孩抱著,我給你拍幾張合影,顯得你多么跟當地群眾打成一片。我看那個殘疾小孩兒就很合適……上鏡太有戲劇效果了……” “你少牽扯無辜的人?!表n韻綺忍不住懟他了,崔野怎么說她沒關系,可是她對星星的憐愛是真心的,容不得他這樣詆毀。 她活了二十五年,嘴上也沒吃過虧,“說我是來演戲的,你呢?一邊拿著張照片找人,一邊跟所有女的眉來眼去,裝什么深情?” 崔野蹭地一下翻身坐起來,擰眉瞪了她兩眼。 他一兇起來就像個門神,臉上的疤都猙獰地加深了。 韓韻綺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崔野噗地一聲吐掉嘴里的那根草,小聲說:“瞎扯什么呢,我找的是我meimei?!?/br> 這下輪到韓韻綺尷尬了。 她糾結一陣子,指了指地上的雜草,生硬地轉移話題問:“哎,這兒哪來的草???” 崔野做出一副不跟她計較的大度樣子,躺回地毯上說:“這兒離Wadi近,背陰的地方偶爾能找到這種芨芨草?!?/br> “哦……”韓韻綺覺得自己挺無知的,欲蓋彌彰地又去翻相機里的照片。 崔野是要避過中午毒辣的太陽再上路,但這會兒還沒到正午,足足還要等幾個鐘頭,韓韻綺把照片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終于沉不住氣問:“哎,話說,你為什么要找你meimei???她……怎么了?” 崔野瞇眼望了會兒天,把雙手背到腦袋后面說:“也沒什么,就是當年我來迦利亞的時候,這兒正在打仗,要啥啥沒有,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我就讓我meimei從國內背了一大堆小零小碎的過來賣。東西是賣掉了,也賺了不少錢,不過仗快打完的時候,我meimei失蹤了?!?/br> 他說的輕巧,但韓韻綺心里還是充滿了問號。 崔野好端端地為什么要在打仗的時候來迦利亞?從快打完仗到現在已經十年了,還沒找到人的話,估計早已經兇多吉少了,為什么還在這兒孜孜不倦地找?找人又為什么要在難民營里找? 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打聽,好在崔野自己接著說:“我meimei是在迦魯城里失蹤的,但迦利亞建國以后,迦魯城就全部圍起來了,沒有特批手續,外國人進不去。所以我到處見人就問,希望有從迦魯城里逃出來的人見過我meimei,知道她還活著……就行了?!?/br> 他聳了聳肩,裝作滿不在乎地說:“前兩天聽這里的一個巴瓦人說,好像在某個達官貴人家見過我meimei,不知道她是去做了仆人……還是別的什么……只可惜我現在也進不去迦魯城,沒法找她?!?/br> 韓韻綺思考了一會兒,輕聲說:“我跟莊景涵下個月可能要去迦魯城……參加他們總統的建國晚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