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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依靠自己白手起家, 曾經在人生中經歷過無數次大風大浪的儒雅中年男人, 此時卻像是變成了一只感官分外敏銳、睿智狡黠但又膽小的狐貍,他異常敏感地察覺到現在的情況恐怕有些不太對勁。 雖然到目前為止, 所有客人包括親戚都已經歇下就寢, 那些被他聘請過來經驗豐富的國際雇傭兵也沒有在莊園中發現什么異?!远嘁傻馁M爾頓就是能感受到那種隱藏在毫無波瀾的外表下,專屬于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所以他在讓自己的妻子簡單收拾一下行李之后, 就讓她先到三樓去找他們的兒子, 而至于他自己則是有更多更重要的東西等待處理。 費爾頓先生打算將這些年關于生意的所有賬本記錄還有一些貴重物品都拿出來, 他必須要將它們親自放在自己的身上, 確保一切萬無一失, 才能安心下樓去與他的家人們會和。 在收拾到保險柜中那些金條的時候, 費爾頓先生看著面前這些金燦燦并且沉甸甸的塊狀重物, 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他的好朋友——或者說是曾經最好的朋友,凱撒·托納托雷,好像在很久之前曾笑話過他重視錢財的這個特點。 “不要將‘貪財’表現得這么明顯嘛!費爾頓, 現在的你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攜帶錢箱準備隨時逃跑的猶太人?!?/br> “誰都能從你的臉上看出來:‘嘿,看見了嗎?我這里有好多錢!’還有‘你們要不要過來搶我?’哈哈,我很抱歉說這句,但是你這么瘦弱,看起來真的像是在歡迎他們過來打劫你的樣子?!?/br> 費爾頓到現在都清晰記得凱撒嘲諷自己,在那里放聲大笑的樣子。那是一種他這樣黃色皮膚人種,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完全復制下來的自信模樣。 雖然這對前期關系非常堅固的異國“好兄弟”,不計較個人得失地互相幫助,但是他們也不能免俗地,在后期兩人事業開始壯大之后,他們的想法也分裂成了互不贊成的兩股勢力。 凱撒一直都對費爾頓那副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腳的模樣很是嗤之以鼻。其實費爾頓自己也很想改掉這些缺點,但是他屬于忽然來到強者位置,就算快速適應也需要一個過程,所以他也知道自己完全沒法和成就更早,同時起點也高的凱撒相比。 更別提身為普通華人后代的費爾頓還有一個重視金錢,用成語來形容大約就是“斤斤計較”的個人特點了——畢竟費爾頓是只靠著自己,赤手空拳才打拼到的那個位置,平民出身的他關于金錢方面肯定也無法達到凱撒那種熟視無睹的高度。 想到這里的時候,費爾頓的雙手不由自主地下意識摸了摸這些多年他積攢下來的塊狀黃金。 這些能帶給他安慰的小玩意,它們的表面光滑并且觸感冰涼,就像是夏天時候最渴望喝到的冷飲一樣,而這個能夠令人快速冷靜下來的溫度剛好也將費爾頓心中的那些突然燃起的憤怒給強行鎮壓下去。 ——他都已經快要記不清凱撒死去有多少年了。 凱撒去世的時候,他們倆好像正處于巨大矛盾即將爆發之前的狀態?總之,那時的費爾頓就像是一只敏感的小動物一樣,提前嗅到了兩人之間充滿火藥味兒的戰爭預兆。 但是費爾頓先生現在唯一清晰記得,就只有他將自己手中的刀,一下一下,像是刺中空氣那樣捅進自己曾今最要好朋友身體里面的感受。 快刀入rou的順暢感,來自肌rou組織的鈍阻感,血液洶涌而出的淋漓感……所有的所有,當時發生的一切都成為了如今費爾頓先生久久不能忘記的夢魘。 只有費爾頓自己知道,多少次午夜夢回之時,那些如同最惡心的昆蟲一樣黏留在手上的殺人觸感是用多少純凈清水都洗刷不掉的。 “……就像是,這樣?” 當費爾頓還沒來得及從那些令人苦惱的回憶中抽身出來時,一片借助月光反射的刀鋒花紋以及鬼魅一般的聲音,也在瞬間照亮了這張露出震驚表情的面龐。 手中的金塊“咣”地一聲掉落地毯,而中年男人神色痛苦地仰躺在身后那把奢華皮椅上。 隨著體內血液的快速流出,他的身體抽搐幅度也越來越小,整個過程發生的時間很短暫,沒多久,視眾生統一的死神就來到了這個人生充滿傳奇色彩的華裔男人身邊。 不難猜出,費爾頓先生應該也會很快就能在地下碰見那位等待他已久的老朋友。 在輕松解決掉費爾頓先生之后,這個拿著大馬士革鋼刀的兇手看向月光清冷,大地看起來一片寒涼的窗外。 他居然還是十分有興致地在自己的嘴上哼起了一首傳統D國小調。 “......Och jag gr s roliga stllen, dr barnen kan springa , d blir barna fulla med sommar och bena blir fulla med spring.” 雖然現在仍是二月,一年之中春季剛剛復蘇的時節,但是當艾達哼唱起他的暑假(這首歌名字是《Idas sommarvisa》,艾達的暑假),仿佛可以看到孩子們在外面的田野上肆意奔跑,嬉笑玩鬧。 然后,這些還未長大的孩子就可以盡情享受夏天了,因為他們的腿上也充滿了奔跑。 …… 司禹楓看見了,并且他什么都看到了。 無論是在江霰離開后不久,那個像幽靈一般的真兇從銅鏡后面走出來的場面,抑或是真兇殺害他母親時所露出的真正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