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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是啊?!标P曦明憤懣嘆道,“所以說黑哥那事兒啊,就是個幌子。真實原因是忌憚旺哥,怕他說出去所以趕緊把他調走了,又一盆臟水潑到了他身上。卓哥,幸好你回來了,要不是你去求婁將軍旺哥不知還要受多少苦呢?!?/br> 卓鉞渾身僵直地坐著,腦中一片亂麻。 所以其實是他——一直錯怪了符旺? 他想起了那日與符旺在酒樓中對坐,符旺神情譏誚、言語憤慨,薄削緊抿的嘴角像一柄刀。當時他近乎譏諷地問卓鉞,你能把我調回軍械所嗎? 見卓鉞猶豫,他又緊接著嗤笑了一聲道,我猜也不行。 所以如果真的有這些隱情……符旺他為何不說? 為何倔強地維持著那張譏諷地面孔,似乎看誰都不順眼,一副我懶得解釋的模樣,任別人誤會? 就連那日卓鉞幫他要回軍械所的職位后,符旺聽聞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應了聲,似乎并不怎么在乎的樣子。 他故作云淡風輕、裝得刀槍不入,幾乎連卓鉞都騙了過去。 可如果真的不在乎,那日針對卓鉞的憤懣卻又是從何而來呢? 卓鉞胸口緊緊壓了塊大石,幾乎難以呼吸。酈長行安撫般地拍了拍他的背,問關曦明道:“既然有這么多隱情,為何不去報給婁將軍知曉?” 關曦明苦笑了聲:“小酈哥,現在你是草原的王子了,卓哥也是名鎮邊關的武神,你們自然覺得有事兒找下婁將軍就好了??墒俏覀儭覀兙褪菐讉€小雜兵,我們的頭上還有把總、參將、副將,還有數不清的文官,我們怎好一點小事就去找婁將軍抱怨呢?” “而且,那私販軍糧的參軍也不是個好招惹的。他是前應州巡撫的遠房小舅子,咱們婁家軍再霸道也是外來人,比不上他們地頭蛇。就算我們把狀告到了婁將軍面前,婁將軍也未必能替我們做主,平白招惹一身腥?!?/br> 關曦明說到最后聲音漸低,在爆竹聲中幾不可聞,最后只化為一聲長嘆。 有些譏諷的是,似乎是休戰以后,他嘆氣的次數才多了起來。 當年打仗的時候明明沒這么多煩惱和憂愁啊。 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戎梁州,是多么好的歲月??涩F在只能嘆問關河夢斷何處?塵黯舊貂裘。 那些征戰于冰雨風霜的歲月雖然艱苦,但只要回首望去,永遠熠熠生輝。因為那時他們永遠勇往直前,永遠意氣風發,少年的鮮衣怒馬如火紅的旌旗,仿佛永不會黯淡。 在那段日子中,只要有手中的刀槍弓箭,他們便無畏面前的敵人,更無懼身旁的小人。因為國家需要的是熱血男兒,沒人可以用流言和詭計打倒這些鋼鐵之軀。 然而這些“匹馬戎梁州”的日子卻終究過去了,那些載歌而還的年輕將士們再次回歸了碌碌的生活。病痛、貧窮、猜忌、功名再次將他們包裹,那些沸騰的熱血漸涼,他們還是為白銀幾兩愁斷了腸。 關曦明怔怔看著火盆蒸騰起的白眼,眼前漸漸模糊。窗外的爆竹沸騰著夜色,像極了炮火連天的沙場,讓他幾乎夢回了那段崢嶸歲月。 那段除了生死,別無他愁的歲月。 忽然手臂一緊,關曦明怔然抬頭,卻見卓鉞正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他從小便仰望著那雙明亮堅定的黑色瞳孔。害怕時看它,不安時看它,喜悅時看它,驕傲時也愛看它。關曦明在那雙瞳孔中看到過無數的情緒,有肆意飛揚,有嗜血無畏,更有安慰鼓勵。 可這是提一次,關曦明在卓鉞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憤然和悲傷。 是了。那個讓他追隨了十幾年、看似無所畏懼的大哥,也只是個普通人啊。 “小關……”卓鉞黑眸熏然,艱難道,“是我……對不住兄弟們?!?/br> 他作為重生之人,明明知道了命運的走向,卻還是沒讓他們過上最好的日子。 關曦明心中一酸,忙勉強笑道:“卓哥你別這樣,這怎么能怨你?我就是隨口說說,也不是為了抱怨什么?!?/br> 他忙又幫卓鉞滿上了酒:“喝酒喝酒,不提了?!?/br> 可卓鉞一把按住了關曦明倒酒的手:“不,你說,我要知道。除了這事兒,你還知道什么?還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 張老黑是,符旺是,連他關曦明也是。為何遇到了事情,寧愿憋在心里不說,也不愿意告訴他?是見外?還是驕傲? 他卓鉞在他們心中就這么靠不住嗎? 卓鉞按著關曦明的手,緊盯著他僵硬的表情:“小關,無論你發現了什么、在為難什么,都可以告訴我。我知道了以后才能幫你們。對我們都好?!?/br> 卓鉞心中想的是關曦明暗中拜訪張老黑的事情。 一旁的酈長行似聽出了卓鉞話中的意思,也定定地注視著關曦明。 在二人的目光中,關曦明怔怔地呆坐著,臉色有些發白。他似乎在遲疑,半晌后,終于極難啟齒地開口了:“卓哥,是不是所有軍中的物資歸屬,比如火銃什么的,都會被記錄在案?” 卓鉞皺眉:“……這是自然?!?/br> “那——信鳥呢?” “信鳥?”卓鉞想了想,“自然也有?!?/br> 這種通訊用的小東西很好用,且造價不菲,給了誰、誰在用都要清清楚楚地記錄在賬。比如之前他離開榆林關時,婁長風也是命人登記好了才取來了信鳥,如今他回來后也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