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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帥帳忽然一起,一衛兵大步沖了進來。 婁長風驟然抬頭,怒道:“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衛兵慌忙單膝點地,臉色十分難看:“將軍,營中出現怪事,好多將士出現腹瀉嘔吐等癥狀,各參將拿不定主意,紛紛前來稟告您了?!?/br> 卓鉞眉角猛地一抽。 婁長風皺眉:“許是吃壞了肚子?我又不是軍醫,稟我何用?” 衛兵囁嚅道:“可、可是軍中如今犯病的足有幾千人之多——” “什么?!”婁長風臉色大變。 嘔吐,腹瀉,數千人…… 卓鉞面色刷地白了下來,一恍惚手扶住了沙盤。 怎么回事,怎么會和前世一模一樣?他不是明明已經查出那些腐壞的糧草了么,前世的慘劇應該不會再發生了才對啊。 究竟是哪里又出了錯! 在反應過來前,他已拔足向帳外奔去。 “卓鉞!”婁長風大喊。 可卓鉞置若罔聞,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找酈長行! 帥帳門前果然圍著幾個面帶憂色的參將,均面色凝重地低聲討論著什么。卓鉞腳步不停,一路飛速往酈長行的營帳方向奔去。 可他又撲了個空。 酈長行的帳子里并沒有人。被褥整整齊齊,不像有人睡過的痕跡。輕甲頭盔妥善地掛在一邊,長弓箭袋立在墻角,一切都像是平常的模樣,只不過是缺了一位主人。 卓鉞茫然地站在空蕩蕩的帳內,大腦一片空白,剎那間幾乎忘記了自己要做什么。 酈長行……酈長行為什么不在帳內? 他去哪兒了? 怔了半晌,卓鉞忽然一拍腦袋,自嘲地笑起來。他也真是急暈了,現在是白日啊 ,酈長行肯定在校場上,怎么會在帳子里呢? 他的銀槍也不在這兒,肯定是帶著去校場練兵了。 方才高懸在萬丈高空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卓鉞長出了口氣,正欲轉身出去忽然眼角瞥見了被褥上一點金光。 酈長行那條金鑲翠玉的吊墜,正靜靜地躺在被褥上。 在丹吉城時,酈長行曾用這條吊墜幫卓鉞墊過賭資,把幾個兄弟都嚇得不輕。后來酈長行似一直貼身帶著這吊墜,有無數次他喘息著在卓鉞身上起伏,這條吊墜便在空中輕輕地晃動著。 這小子,怎么這么不小心。卓鉞俯身撿起了吊墜,揣入懷中。如此重要的東西,竟然就這么弄丟了。 出得帳外,恰巧碰上幾個小兵,卓鉞隨手揪了一人問道:“你們酈哨官呢,是不是在校場?” “酈哨官?”幾人對視了一眼,“不在啊,我們剛從校場回來,并沒看見他?!?/br> 卓鉞愣住了,半晌勉強笑道:“那、那是出營巡查了,還是——” “這就不知道了?!毙”鴵u了搖頭,“說起來昨日一整天也沒見到酈哨官啊?!?/br> 卓鉞收緊了拳頭,指尖沒入皮rou,幾乎要扣下掌心的一塊rou來。 “長官兩日不曾歸營,你們都沒人察覺異樣?也不曾有人上報?!”卓鉞強行按捺自己,可心頭的躁郁卻還是如火燎野草般瘋長起來,“每天都是干什么吃的!眼睛都瞎了嗎!” 他驟然發怒,把幾個小兵嚇得瑟瑟發抖,慌忙請罪。然而卓鉞已沒再看他們,掉頭大步離開了。 他跑去了馬廄,校場,點將臺,望樓…… 可是沒有,哪里都沒有酈長行的身影。 他簡直像是跑在一往沼澤之中。剛開始還能大步前行,可越找到后來,腳下就越是酸軟,渾身都控制不住地往下墜,眼前模糊成一團,每一步都變得異常沉重艱難。 酈長行去哪兒了?難道是……走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以酈長行那個狠戾孤冷的性子,就算這全軍兩萬人都死光了,他也會緊緊粘在自己身邊的。他絕對不可能不告而別。 對,他一定只是躲在哪個角落里了。這個臭小子,讓他這么急,這么忙亂,大戰在即還得抽空找他,等見了面非得把他鼻梁打斷。 可他究竟躲在哪里了呢? 又在左軍撲了個空,卓鉞從營地門口出來時,正好看見數十個犯了病的小兵躺在草席上,正痛苦地低吟著,旁邊有個滿頭大汗的軍醫正在挨個查看。這些人面色均十分青白,嘴唇毫無血色,眼白泛紫渾身控制不住地抽搐,有個嚴重的已經打著顫嘴角嘔起了白沫。 卓鉞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如夢魘般的一幕,瞬時間幾乎忘記了自己處于何方何地、何時何世。 眼前這一幕太像了……與前世幾乎一模一樣。他幾乎要懷疑自己,難道所謂的重生不過是自己瘋魔后的幻想?其實他從來不曾死過,也不曾再次活過。眼前的一切都是第一次發生,士兵們吃了腐壞的糧草,他們馬上就要輸了。 而那個長著美麗翠眸的異族少年,也是幻夢的產物。夢醒時分,那道身影也流云化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的身邊。 “卓副將!” 卓鉞猛一激靈,回過了神來。 叫他的小兵本來十分焦急,可卓鉞回過頭來時那冷汗淋漓、難看到極致的臉色,卻又把他嚇了一跳,差點兒忘了自己要說什么:“您、您怎么了?沒事兒吧?” 卓鉞抹了把他臉,疲憊道:“沒事兒,怎么了?” “您剛才去哪兒了?婁將軍忙著找您呢。您前腳剛走,后腳軍營里就來了個人,說是從榆林關里出來的,指名要見您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