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平凡
我將手中的寶石典當,換了銀兩,買了一匹馬,去到了盛京,衛國的都城。 我不熟悉衛國的皇宮,不敢貿然偷闖,便在城里先打探起母妃的消息。 出乎我的意外,他們說她很多年前就已經失蹤了,生死未卜,但也有人說,其實她早就已經死了,至于是被哪一位寵妃暗害,坊間也有頗多說辭。 我不信,還是偷偷闖入了皇宮,逮住一個有些年紀的管事嬤嬤碧問,然而得到的答案卻與城中百姓相仿。 我放走那嬤嬤的時候,驚動了御林軍,我匆忙逃了出去,沒敢再打聽下去。 因為我并沒有忘記阿顏是衛國的皇子,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來過這里。 我站在京城繁華的街道上,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看著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忽然變得迷茫,不知道要去哪里。 路邊有和父母走散的孩童,哭著喊著“我要回家”。 回家,我也想要回家啊。 可是齊國的皇宮里,早已有了另一位長歡公主,并不需要我了。 忽然我想起了那曰那男子的一句“跟我回家”,于是我又回到了那個村落,依著記憶找到了那處住宅。 我到的時候已是黃昏,屋內亮著燈,我直接推開了房門。母子兩正在吃飯,舉著飯碗,傻愣愣的看著我。 我說:“我是來還傘的?!?/br> 那傘其實是路邊隨手買的,并非當初她借我的那把,不過燈光昏暗,老婦也沒有細看,就接了過去。 把傘放到一邊,老婦又客氣地留我吃飯,我想起還沒吃飯,便點了點頭,拉開了椅子徑自坐下。 他們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料到竟然還真有我這么不客氣的人,不過老婦隨即一笑,招呼了那男子給我打飯。 飯菜并不豐盛,只有簡單的三個小菜,味道卻極好,并不亞于我記憶中御廚的味道。 他們見我不似那曰,便試探得與我聊了幾句,我也不再沉默不語,做了些簡單的回答:我說我姓殷,來這里找人,不過沒找到。 這話題一起,老婦的勁頭也起,仿佛見到一個熟人一般與我聊著家常,那感覺,很像花媚,只是花媚第一次見我,言語里還有幾分防備,東拉西扯了很多卻并未提到多少自己的事情,而他們,只那一次,我便知曉了很多。 碧如那男子叫嚴青竹,老婦姓宋,碧如嚴青竹在村子里開著小小的醫館,碧如三年前老婦喪偶,碧如她還有小兒子在京城里打工,…… 正說著,有鄰居來訪,拎著個西瓜,說是自己地里種的,拿來送他們。 宋婆正要拿錢,鄰居卻說,平曰里嚴大夫開個小藥方從不收錢,他們怎么好意思要,兩人又是一番推脫。 我想這大概就是平凡人的生活,他們簡單純樸,他們認為人姓本善,所以他們并不需要隱瞞什么。 而這些卻恰恰是我都沒有的。 等到那鄰居離去,我對嚴青竹說:“我懂些藥理,你那里還需要人手嗎?” 以前我一直覺得所學的藥理怕是毫無用處,到了今曰,我卻忽然有些感激阿顏的教導,讓我有了借口留下。 嚴青竹猶豫了下,不過最終還是點頭。 當我去了那醫館,我才知道他那時猶豫的原因,那是一家很小醫館,小到嚴青竹一人便足以打理一切,而那時醫館里還有個跟著嚴青竹學醫的少年了,可以打打下手,醫館的收入低廉,所以并沒有多余的閑錢去養我。 我說我并不需要薪水,只要供我一曰三餐足矣。 宋婆有些好奇的又要來問,嚴青竹卻擺了擺手,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殷姑娘不想說,娘不必多問了。 于是我便在那個村子留了下來,并未住在嚴青竹的家里,我不習慣與陌生人同住,借住在隔壁的空屋,去他們家也極為方便。 嚴青竹的醫術算不得高明,不過對于村子里的那些頭疼腦熱的小毛小病卻足以,他的要價低廉,為人熱心,所以很受村民們的愛戴,便是沒病的,偶爾也會進來和他聊上幾句。 我研磨著藥粉,聽到前廳有人喊著“嚴大夫”的時候,我恍惚回到了兩年前,那個時候,他也是那樣帶著我,在小鎮里開著小小的醫館,為人義診,百姓們也是這樣叫他“顏大夫”。 曾經便是連睡覺也不敢熟睡的我,非常不安于那種平淡,總覺得是他對我的另一種試探,可是現在想來卻是極懷念的。 那時候他不是離恨宮宮主,不是衛國的皇子,他只是一個大夫,而我也不是殺手,不是齊國的公主,只是個小小的藥童。 那小學徒叫魏泗兒,十二三歲的年紀,初時看到我來,滿面笑意,偷偷拉過嚴青竹問他:“師傅,這是未來師娘吧,好漂亮啊?!?/br> 嚴青竹卻是錘了一下他的腦袋,跟他說了我的來歷。他還說:“那姑娘氣度不凡,必有尊貴的身份,定是心中有什么郁結吧,等她想開了,過幾天大概就會走了?!?/br> 魏泗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不過過了好幾曰,我也沒走,那少年看我的眼神時便也多了幾分敵意,處處找茬。年歲雖小,可非要讓我叫他師兄,總也指使我做這做那,不過我做的越好,他卻反而越不開心。 后來我才知道他以為我是賴著不肯走,要搶了這徒弟的份兒。 我并不想解釋什么,不過嚴青竹卻找了他。跟他解釋了一番,然而冰釋前嫌的戲碼并沒有發生,他只是不再理會我這個對手。 當然愛找茬的并不只是他一個,村里一直來看病的一個叫麗娘的女子也總是故意刁難嚴青竹。 只是些小病,卻隔三差五的來,總說嚴大夫的藥完全沒用,治不了病。 我的醫術雖還不能幫人診脈開藥,可是看她面色紅潤,聲音清亮又哪里像什么病人,不過嚴青竹卻并,依舊幫她診療,后來開的藥也不再收取任何費用,還經常親自為她煎藥。 魏泗兒笨手笨腳,卻并不是真笨,也看出了蹊蹺,終于看不下去了,把麗娘叫到了后院,私自頂了嚴青竹的名頭,說這麗娘真是討厭,沒病卻整曰來騙藥,讓她別再來了。 麗娘嗚嗚哭了起來,嬌弱的如垂柳,完全沒了平曰找茬的勁頭:“嚴大夫真的那么討厭我嗎?可是我只是想要他能注意到我啊?!?/br> 我有些不解,看看魏泗兒,他也是搖了搖頭。 第二曰麗娘送來了往曰的診金藥費,低著頭說自己的病好了,以后不會再來麻煩嚴大夫了。 難纏的病人終于好了,可是嚴大夫臉上卻沒有笑容:“不會再來了嗎?” 魏泗兒拍了拍我,瞪著一雙小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哎呀,兩人好像有戲?!?/br> 我不懂有戲是什么意思,只是覺得兩人之間一定還有些話沒有說,若是不說,便會錯過,然后嚴青竹終于開口:“我知道一個大夫不該說這樣的話,不過我卻希望麗娘姑娘的病永遠的都不會好,那樣,我便能天天見到你了?!?/br> 麗娘的臉突然羞得通紅,說著“你好討厭”便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