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她的父親
監控照不到的河邊人跡罕至,韓糯小小的身子藏在大樹后面,靜靜地等待著保姆表演。 保姆蹲下身,狗像往常一樣興奮地圍上來,她的手從背后伸出,掌心里緊握的磚頭,重重地朝狗的腦袋上砸去。 那一下,韓糯看在眼里,竟然覺得十分暢快。 狗嗚咽著跑出去很遠,搖搖晃晃地趴在遠處的草地上,痛苦地用前爪撫摸著它的頭。 保姆開始輕聲地喚它,它眼睛注視著這邊,不由得嗷嗚了兩聲。 保姆拿出早就準備好的rou干,rou干在指尖搖晃,誘惑它的同時,嘴里悠閑地哼唧著召喚的小調。 仿佛之前的惡魔“主人”只是個錯覺,狗狗踉蹌地站起身,重新信任地朝她奔來。 又是毫不猶豫的一下,手中的磚頭沾染了鮮紅的血,狗狗驚恐地再次跑開。 等她再喚它時,它卻又掙扎著,試探地一點點靠近。 如此反復了幾次之后,保姆精疲力盡地扔掉了手中的磚,她朝樹后看了一眼,韓糯怯弱地走了出來。 “它...要死了嗎?”小心翼翼地挪到狗狗身邊,她的聲音如蚊。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保姆笑著問她。 “我......”韓糯一時啞口無言,垂眸望著奄奄一息的狗狗,她脫力般坐在地上。 保姆從她身上移開視線,伸出手,放在狗狗的嘴巴前,它的臉血rou模糊,一雙圓潤的眼珠充滿了血漬,鼻尖嗅到熟悉的她的氣味,它還是努力伸出舌尖,討好地舔了一下她的手。 她的手上染著它的血,韓糯親眼看到,它的舌尖裹著舔到的它自己的血收回了嘴巴里。 “你瞧,它還是很信任我呢?!北D费笱蟮靡獾貨_她炫耀。 “為什么?”韓糯驚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多希望剛才的一幕是她的錯覺。 “你明明傷害了它?!表n糯不解地訴說。 “那又怎樣?”保姆從兜里翻出衛生紙,擦了擦手邊的血跡,“是它心甘情愿湊上來的?!?/br> 韓糯這下子無話可說。 保姆站起來,重新去找之前被自己丟棄的磚頭。 送了它最后一程,她將狗的尸體扔進了污濁的河水中。 “走吧,我們回家?!北D窙_韓糯伸出了手。 韓糯定定地盯著她已經擦白的手,有些不敢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她看穿了韓糯的恐懼,俯身凝視著小姑娘的眼睛,輕巧地問:“怎么?害怕了?” 韓糯猶豫著,目光死死地盯著她的手,半天沒有反應。 保姆重新蹲下身,與她面對面,眉眼帶笑:“我幫你報了仇,你為什么怕我?” 她那時候,還不知道“殘忍”這兩個字,只說:“它那么信任你,你一次次地傷它的心,你...你......” “你”了半天,韓糯最后氣急敗壞地吼出一句話:“你不是好人!” “我不是個好人?!北D返晚貜土艘槐?,隨后抬眼揶揄:“那你又算個什么好東西!” “小小年紀就懂得殺戮,長大了你還得了?”她死死掐著韓糯的雙臂,用力地禁錮著。 韓糯被她唬得眼淚滾在眼眶里,保姆兇狠惡極的模樣嚇壞了她,她一動也不敢動,唇被咬得蒼白無比。 “你記住,像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成為圣潔的天使?!北D分饾u放松了情緒,“你會和我一樣,手上沾滿鮮血,像那條咬人的狗一樣,永遠在黑暗里沉淪、墮落?!?/br> 韓糯含淚消化了半天,聽懂了她話里的一半意思。 天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保姆居然把她和天使這兩個字撇得遠遠的,韓糯惱羞成怒地哭了出來:“你瞎說,我以后會成為天使!” “不,你只會是個惡魔?!北D窚惖剿?,一字一頓地敲碎了她的白日夢:“你現在是個小惡魔,以后就會是個大惡魔?!?/br> 韓糯不知哪兒來的勢頭,拼盡全力重重地推了她一把,保姆身子不穩地朝后仰倒。 她望著魂不守舍跑開的小姑娘,心中酣暢淋漓。 同年,保姆牽著韓糯的手在街上漫步,某個角落里沖出一只大型的狼狗,直直地朝她們兩人撲來。 保姆死死地將韓糯壓在身下。 韓糯驚恐萬分地趴在地上,蜷縮著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耳邊是惡犬肆無忌憚的狂吠聲與無情的撕咬聲,她的腦海中無比清晰地閃過一個念頭:“它來報仇了!” 保姆出院后不久,精神開始出現問題。 第二年,她被確診為患上了狂犬病。 韓糯更加證實了當年腦海中的那個念頭,探望保姆的第一句話便是:“它來找你報仇了?!?/br> 保姆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憤怒地將床頭柜的水果一股腦朝她扔去,破口大罵:“我他媽是為了誰變成這樣?你個小沒良心的真是該死!” 韓糯藏在窗簾后面,幽幽地笑:“該死的人是你,你這叫報應?!?/br> 她一直記恨著保姆說她是惡魔的那件事。 保姆意外地冷靜了下來,韓糯盯著她看了許久,感覺自己沒有機會再看到她發瘋后,韓糯了無生趣地準備離開。 “我虐狗致死,是因。如今患上這病,是果?!北D芬活D,接著道:“你以為這是我的因果,實際上這也是你的因果?!?/br> 手從門把手上滑下,韓糯停住腳步,聽她瘋言瘋語。 “韓糯,你記住?!北D房粗暮蟊?,有氣無力:“我是為了你才變成今天這樣。你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但其實,我相信,你的以后,會有更大的浩劫?!?/br> “我還是那句話,我是手上沾了血的惡魔。而你,是手上不沾血的惡魔。我們的本質都是一樣,我們的結局也終將一致?!?/br> 保姆死的那天,韓糯把她常翻看的那本佛經,以及大悲咒的光盤,通通燒還給了她。 回憶戛然而止的那一刻,韓糯的耳邊突兀地響起了當年保姆常念在嘴邊的一句話。 “假慈悲者,不得善終?!?/br> 床上的韓高峰與萬寶珠翻云覆雨,情到濃處的時候,萬寶珠問他:“你女兒和我比,誰更重要?” 韓高峰癡迷地在她唇角流連忘返,下身用力地在她體內抽動,語不成調:“女兒沒了可以再生,但你只有一個?!?/br> 韓糯淡漠地收回視線,從此刻起,他不再是她的父親。